我是烟雨人 ▷

结婚(五)渭水蓝桥

发表于-2005年05月13日 凌晨0:47评论-0条

(上接)

南国的四月,上苍经常抑不住的伤心,矫揉造作地流下几滴清泪,冲刷着肮脏的大地。这场无趣的春雨从周三开始已经持续两天了,淅淅沥沥的,毫无磅礴的气势,却又藕断丝连地绵绵不绝。一向以安全为主的中国空军自然不敢搞什么飞行活动,那些以伺候飞行员为生的空军地勤军人就难能可贵地感受到天恩的浩荡,悠闲地颓废着。

部队连续两天只能搞业务学习,而所谓的业务学习无非是要好的几个聚在一起吹牛,打牌或傻坐在窗前,望着乖巧的春雨想着心中的女人。当然这只是一些平庸的家伙所做的事,在费连城他们几个人眼中,空耗青春是最为可悲的。在月星邪的房间里,四个知心的好友互不打搅做着各自的事情。主人月星邪正忙于给家乡的女友写让人酸牙的情信,不时翻查字典和各类古典书籍,找寻一些催人泪下的字眼,偶或有了灵感还不忘回头征询好友们的意见,“听着,我这么说行不行,‘雯儿,每次在梦中见到你,我都会想起曹植的《洛神赋》:其形也,宛若游龙,华茂春松,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怎样,感动吧?”“妈的,神经病!”在得到好友异口同声的答复之后,他便很愉快地照写了。秦川自从跟着费连城学会了下棋后就放弃了健身的爱好,他自己也发觉,一有空就举两个哑铃吭哧吭哧地一上一下,是正如好友所说的白痴才做的事情,因此,他在靠门的床上铺展了象棋,自己和自己津津有味地对战起来,而最近他在情场也有了不小的收获,便不时收到宜城的女友发过的短信,影响了他的思路,甚至会因此疏忽了基本的规则,常常用“炮”越过两个子去打那匹嚣张的“马”。毫无疑问,原野又在弹吉他了,虽说吉他是七分弹三分唱,可鼎鼎大名的水房歌手原野的唱功充其量也只够一分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他自认为最拿手的歌曲,但每一次唱到“你来的信写得越来越客气”的时候,便无力回天了,“调太高了,不适合我”,他自言自语,把六根弦依次调松,结果到“你来的信”的时候自己依然“客气”,“他妈的!”他骂道,“老狼的歌真不是人唱的,跟狼嚎似的,那么高!”骂归骂,执着的水房歌手还是会调整自己的琴弦,不气不馁。此刻,让一干首长头疼的四大无赖,也只有已婚男人费连城与往日不同了,一本vb编程从中间打开扣在脸上,失去了昔日宠幸的地位。而就在身旁的那只弹吉他的狼还在契而不舍地嚎着,令已婚男人更加烦闷,他对那只对“来信”永远“客气”的狼说:“大哥,你的信该完事了吧?”这话引起了写情信的房主的误解,他回头认真而严肃地说:“老大,给女朋友写信当然要费点时间了。”

“唉!”已婚男人长叹一口气,拿开失宠的vb编程,“真他妈郁闷,你说怎么就不飞行呢?”他这一搞笑式的问话并未得到别人的重视,于是他坐起来,提高嗓门:“我说怎么就不飞行呢?”这次有效果了,三个好友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原野首先给予回应,他也承认自己终是不能和狼比,无法对“来信”不“客气”,他放下吉他,说:“你没病吧?你这才假结婚就弄成这样了!”

“为什么就不飞行呢?”费连城还是那么发傻似的问道,看着几个朋友担忧的眼神,他苦笑着说:“真担心我的假老婆还能不能骗过我的假丈母娘老丈人了?”

“怎么,老人还没走啊?”秦川手拿着那门超强的“炮”,走过来问。

“都五天了,她也没联系我去送,那就是没走喽,真是凶多吉少啊!”

“正所谓,玩火者必自焚”,月星邪也暂时把曹植晾到一边,“感情是来不得虚假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别到时候真假不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骑虎难下啊大哥!”

四个朋友正说着的时候,楼下的值班战士在细雨中大叫起来,“费连城,政委找你!”

“妈的王八蛋,又犯什么事了,搞得老板亲自来找!”三个伙伴都疑惑地盯着他。

“哈哈,说不定老板看上我了,想招我当他女婿啊!”连城嘴上笑着,走下了楼。走进指导员的宿舍,差点当场晕了过去——他的岳父岳母正笑呵呵地坐在房间里。

连城做梦也想不到老人会找到部队来,他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五天时间的消失让老人牵肠挂肚,问女儿又问不清楚,闲来无事,便径自来部队看望女婿了。部队这么大,正愁毫无头绪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几个人,有两个似乎是领导,背着手边走边说话,身后有人打着伞,有人拎着包。凌父走上前去,冲那个高个领导问道:“同志,我找费连城。”

高个领导正是杨政委,下雨天不放心便邀矮个主任一起到基层去转转,不料在门口遇到念婿心切的老人,“老人家,您怎么称呼啊?”

“我是费连城的岳父,那是他的岳母,孩子几天都不回家,我们在这也待不了多久,便自作主张到部队来看看。”

“机务的这几天留营吗?”政委心里纳闷。

“您是领导吧?”凌母也走上前说,“我们家小费这孩子可本事了,收拾家,修电脑,还陪他爸下棋,人又风趣,对我们孝顺,真是个好孩子,可本事了,领导您以后多提拔他啊,错不了的,本事的孩子。”

凌母的话逗乐了高政委和矮主任身后的几个跟班,谁到知道,在团里闻名遐迩的四大无赖是首长欲除之而后快的刺头。

“老人家,跟我们走吧”,政委说,然后又告诉其他人,“走,顺便到机务中队去看看”,很快,他们就见到了目瞪口呆的费连城。

“费连城,怎么不回家,害得老人亲自来找?”

“政委,工作要紧嘛!”

“领导您别怪他”,凌母急忙站起来说 ,“小费是个好孩子,休息天在家都待不住,心里头还想着部队飞行呢!”

在场的除了费连城一家人之外,全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费连城,看不出你还挺敬业的嘛?”主任似笑非笑着说。

“过奖了,过奖了,还可以吧!”费连城的恬不知耻让他的队长和指导员都觉得害臊。

“好了好了,费连城”,政委说,“前几天你结婚的时候赶上部队飞行任务紧,都没给你放婚假,最近梅雨来了,我们也没那么忙了,就放你一个星期的假,对了,再加上五一,半个月时间,好好陪陪家人,算是组织对你的照顾了。”

“谢谢您啊领导”,凌父凌母高兴地对政委说,“您真是好领导,连城遇见您这样的领导真是福啊!连城,快谢谢你们领导!”

“政委”,连城一手捂住脸,笑着说:“谢谢你,组织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感动得有点想哭!”确实,他笑嘻嘻的语调带着傻乎乎的哭腔。

上午下班以后,接下来就是两天半的休息时间。怎么就没什么事加班呢?凌青也犯愁,该怎么哄骗整天想着女婿的父母啊?她就这么一路琢磨着回到了家。在门口,就听见父母那久违了多日的开怀大笑声,她吃了一惊,慌忙推门而入,见父母正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不禁奇怪,看电视这招在前几天她已经用过,并无多大的效果啊!很明显,这里面另有蹊跷,因为厨房里还有一个人。排气扇几天前坏掉了,现在的厨房就像冬天的早晨那样,雾气蒸腾,白烟弥漫,在朦胧中,清晰地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而且有一个人影来回闪现。看见那个影子,凌青便感到极大的不妙,摸索着向里走去,而那影子也突然向外移动,差点撞上她。“哎呦,妈呀!你吱一声啊,跟鬼似的飘进来”,那影子叫道,“差点撞翻我的菜,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傻楞着干吗,端出去啊!还有,你说你啊,抽油烟机不买,排气扇坏了也不修,整得我跟腾云驾雾似的,得,吃完饭,我修!”凌青端着那盘拿手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几乎是大声喊了起来,“怎么是你?”

“喊什么?”连城向客厅望了一眼,“就算是想我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啊!”

凌青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小声自言自语:“现在的卡车司机眼神越来越差了,这么大一个怪物都撞不死!”

“青儿,你回来了。”陶醉忘我的父母现在才看见她,凌青生气地想,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是每况愈下了,“费连城不上班吗?”

“放心吧青儿”,凌母说,“今天我跟你爸去部队了,连城的领导放了他半个月的婚假,可真是好领导啊!”

“好!?”凌青苦笑一声,“好的真是时候啊!”

午饭是在老两口的愉快和小两口的苦闷中进行的。饭后,费连城三下五除二修好了排气扇,接着先是和岳父切磋了棋艺,然后又不厌其烦地教岳母学会了极品飞车的电脑游戏。看着这个洋溢着快乐的家庭,凌青竟觉得有一些失落和难言的悲苦,她叉腰站在客厅里,对着四周的快乐和笑声喊道:“我是不是多余了?”但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哪有功夫去理会她啊?而且父母的笑声总是以绝对的优势压倒她失落的呼喊,“完了!”她心想,“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欢乐的时间总是特别的短暂,转眼又到了晚上。夫妻二人被好心的父母哄回到自己的卧室。

连城捶了捶忙碌了一天的腰身,打着哈欠,说:“没得商量,轮也轮到我了,你睡地板,我睡床。”

“你这个人怎么没一点绅士风度?”

“哈,绅士风度?那你嫁给英国人得了,我倒想知道那些大不列颠的洋鬼子怕不怕腰间盘突出?”这个无赖说话间便扑到在床上,蹬掉鞋子,恬不知耻地伸展着四肢,“自己找被子,我又不知道在哪!“

凌青真是欲哭无泪,无耐取了被褥打地铺,是不怎么舒服,她也发觉到了。

“不会吧,又是这味道!”连城忽然趴起身,叫着,“大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喷什么香水啊?搞得被窝里都一股味儿!”

“活该!”凌青有气无力地说,“受不了就滚下来!”

“哈哈,有什么受不了的,香水嘛,又不是粪便,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时间长了?费连城,你认为还应该继续拖下去吗?”

“挺好的”,连城仰面躺着轻声说,“好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就好像自己的家,我的亲爹妈一样,就是大姐你老晃来晃去的碍眼,赶紧你上班之后,我们就舒坦多了。”

“不要脸!”凌青骂道,“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二天,凌青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动不动就问起老家的事来。老人敏感地意识到,女儿是在赶他们走啊!是女儿嫌弃他们了,还是女婿的意思?一想起这些便兴致全无,棋也不下了,也不赛车了,坐在那儿兀自忧伤。终于,凌母忍不住,问道:“连城,是不是我们在这给你们添什么麻烦了?”没错!连城心里当然这么想,但与这对善良的老人在一起,又让他体验到了那久违的家庭的幸福感觉,于是他真诚的宽慰:“妈,您别多想,就好好待在这展开了玩吧!”

“青儿,其实我们明白”,凌父说,“你们年轻人喜欢过自己的生活,我跟你妈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老人的心思你不会懂的,就是想和儿女多待些日子,连城好不容易放假,我们就是要走也等到他假期结束再走行吗?”

“爸,我不是……”凌青羞愧极了。

“爸,您千万别误会”,连城急忙上前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知道咱家的情况,托她向您二老问起的,您别怪她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直接问不就行了!”凌母有些放心地笑着说,凌青也半是羞愧,半是感激,低下了头。

“好了,爸,妈”,连城说,“天终于晴了,这么好的天别老闷在家里,我带你们去机场看飞机吧!”

“青儿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了”,连城急忙说道,“今天八成飞行,机场人多,她去了影响不好,再说以前我带她去过了,今天就咱们爷仨去吧。”

果不其然,被费连城料中了。天一放晴,部队就迫不及待地安排了飞行,完全忽视了今天全国人民都应该休息的。

飞行日本事拒绝参观的,但四大无赖之首的费连城带着亲人前来自然要另当别论了。警卫敢怒不敢言地放行,还不忘给中尉首长行一个标准的军礼。机场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来去匆匆的身穿蓝色工作服的机务军人的身影,和震耳欲聋的飞机轰鸣声,让老两口目不暇接,两耳失聪。连城暗自庆幸,这么多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幸亏只带了两个老人,万一带着漂亮的老婆前来,岂不闹翻了天,以后可怎么收场啊?

在回去的路上,老两口似乎意犹未尽。

“连城,那么大的飞机,靠你们修吗?”

“连城,那么大的声音,以后工作要带上儿塞啊!”

“连城,机场也没躲风的地方,可真苦了你们这些孩子啊!”

“连城,………”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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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平点评:

南国的四月,在你笔下那么美丽,故事亦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