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骆鱼,不知你见过没有。但愿你能认识他。他是个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孩子。不过,即使你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那也没关系,因为我将要告诉你发生在他身上一切令我值得回忆也会让你感兴趣的事。
时间发生在我读某城某中学时的那段日子,地点也当然不会超出学校四面高墙之外。事情的起因好象与爱情有关,但与我无关,我只是玩玩文字游戏,重复他人的故事而已。
看看我当时是怎么认识他的吧!很奇怪,有时候我的思绪能够飞跃,时光也随之在我脑子里逆转。于是我的眼前总是不停的闪现三年前刚开学时的情景。还有千百张陌生模糊的面孔,还有刺目的阳光使人眩晕。那一天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从人头攒动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上了楼,走进新宿舍,把行李摆放好。刚想出去兜兜风,深呼吸一下。一侧头就看见隔壁宿舍一个男孩正在唾沫横飞的评论我从不关心的英格兰足球,世界杯,贝克汉姆,齐达内。他说得眉飞色舞,面红耳赤。还不停的摆弄几种铲球的姿势。几乎忽略了那几张新面孔张口结舌的表情。我站在门口象个傻子似的愣在那里。结果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当他转过身来时,我看清了他的脸,的确如同他在自我介绍中的自我肯定那样,还真他妈的有那么一点帅和酷的气质。演讲完毕,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如阵妖风一般又串进了另外一间宿舍继续游说他那引以为毫的足球知识去了。现在我回过头来反复思考,幡然醒悟,原来我对世界杯的日益了解和兴趣大增完全是由于骆鱼用他铁塔般伟岸的身躯一次又一次的强行将教室里的电视锁定在体育频道的缘故。
虽然作为一个不太光彩的偷听者使我对骆鱼的言行举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有那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名字。军训结束前一天,全校新生都在加紧训练。基本内容还是老三样:上午走正步,走完正步站军姿,之后练习蛙跳。一天下来,总会有些弱不禁风的男生与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撞成灰头土脸变成京剧演员。校医务室早已人满为患,倒下去的同学只好被人扶在一旁休息。下午集合完毕,教官宣布解散。突然,站在我右侧一位同学砰的一声头重脚轻直挺挺的仰面倒在水泥地上。随着一声惨叫,人群一下子散开,随即聚拢。教官急匆匆的走过来,俯下身差点对他准备人工呼吸。就在这一瞬间,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男孩突然眨了眨眼,紧接着努了努嘴,然后他猛的一个咸鱼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头,满脸惊讶的问围观的同学,你们在干嘛呐!此话一出,简直象晴天霹雳一样,首先把教官劈成了一尊超现代主义的雕塑,整个人除了诧异之外再无其他表情。再吓得围观的人脖子一齐向后仰,迅速收回来之后这才恢复镇定。人们都带着观看野兽的表情重新审视这个仿佛来自外星球的超人,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声骆鱼,哦!他就是骆鱼。哗!好酷啊!一个胖嘟嘟的女孩情不自禁的惊叹。更有人啧啧的感慨说,天啦,我终于明白了铁布衫是怎么样练成的。随后,四周响起了爽朗开怀的笑声。后来骆鱼想起这事就自夸的说,我当时特别象个明星。
再谈谈骆鱼是怎么出名的吧,在一堂别开生面的主题班会上,骆鱼象当年的希特勒宣扬纳碎主义那样,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说出一番等同于我的奋斗之类的豪言壮语之后。引得全堂喝彩和道道惊羡暧昧的目光。再加上骆鱼不知从什么地方抄来几篇奇思幻想的文章在校报上发表之后,引起校园轩然大波,当然也包括自命不凡的我和所有狂妄之极的室友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就更加加深了人们私下对他产生光辉的印象。接下来的事情看上去合情合理,第二天骆鱼收到了几封字体俊秀散发着香水味的求爱信,特别是有两个让我喷血的女孩主动向他伸出了象征着友情的手,更让人气愤的是309宿舍新装的电话竟然成为了骆鱼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联络感情的私人通讯工具,在信息文明突飞猛进的时代,电话恋爱成为了现代校园文明的象征,许多看上去正儿八经可骨子里实际虚伪龌龊的人一手握着话筒装腔作势,一边故作深沉的和花筒那端的女孩神吹海聊打情骂俏。骆鱼就是利用这一物质文明将面部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让所有对他心存好感的女孩发出诸如象雾象雨又象风的赞叹。诸上种种让我们几个从小到大还没摸过女孩手的老孩子顿生一种掉在醋缸里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骆鱼的运气倒象航行平稳的货轮一样一帆风顺,通常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男生宿舍楼门前不时会出现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她们的面孔不断的更换着,可她们的衣着如鲜。她们用同样甜腻得让人心底紧缩的声音呼唤骆鱼的名字。此时,室友友总是不厌其烦的通知骆鱼:喂,骆鱼,外面有两个卖汇仁牌肾宝的漂亮妹妹找你。哦!是吗?骆鱼笑嘻嘻的对着镜子梳理着。心不在焉的回答。然后满面春风的跑下楼,傍着女孩亲密无间的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有时,我怀着对他无比崇拜的心情,大胆的揣摩他在校外的种种下流行径。同样,对此,我也心驰神往。同时,室友们经常指着骆鱼彻夜未归的空床愤愤的议论他当晚会和谁去包房。他们在干些什么等等猥亵的话题。直到骆鱼勇敢的将一盒诺丝牌避孕套扔在醒目的床头,我才发现他已经开始了一次次疯狂的叛逆。
这有什么,没见过吗?是男人都得干这个,这是三年来骆鱼对我说过地最大胆的直白。那一刻我虽说感到恶心,但潜意识里却勾起了我原始冲动的欲望。我们那些室友当中有人不断的步他后尘,拼命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甚至吐烟圈的架势。我也看到我周围的人的脸上无端多出了一份放纵过度的疲乏。而他呢,依然穿着裤衩在各个宿舍来回奔跑,接那些看似纯洁其实无聊透顶的女孩的电话。在足球场上健步如飞,英姿勃发。在看台上无数女生空白乏力的恭维声中表现自我。
我渐渐的发现,那些类似骆鱼或胜过骆鱼的人都在向人们尽情的宣泄: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可当骆鱼告诉我他需要的是另一种生活时,我对以后突如其来的事情变故真不知道如何解释。有一段时间,他不再和以前好过的女孩来往。他用那种明确决然的口气向众人透露,他要跟以前疯狂的生活一刀两断。重新寻找新的起点。
骆鱼所指的另外一种生活其实是一个他一直暗恋着的女孩。而女孩却和另外一个其貌不扬吐得掉渣的人呆在一起。暗恋一个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这些微妙的感情能被毫不相关的人察觉,而他或她竟视而不见。骆鱼不止一次向我倾诉过他在这方面的感受和忧郁的心情。
女孩很漂亮,过分的成熟和极端的妩媚动人掺杂其中。是公众追求的对象。男孩却很平庸,无论你用什么样的目光绝对不可能将她们俩联系在一起。他除了整天抱着一把八十年代的木吉他四处卖弄之外别无所长,况且他的吉他就从来没弹响过。这是骆鱼对他们两个人的评价。问题就在这里,骆鱼讨厌的 就是这一点。
骆鱼觉得有必要找那个男孩当面谈谈,地点不能公开,那样会引起许多人鄙夷的目光,再说他不喜欢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经过慎重考虑他写了封匿名信投在男孩居住的宿舍信箱里。投信的时候,他有点犹豫不决。担心信不会安全的落到收信人手里。他还担心男孩收到信之后,会不会赴约。不过他也不能想那么多了。后来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午饭铃声刚刚敲响,骆鱼第一个从教室里走出来,推开那些冲往食堂的人群,径直沿着花园小径向实验楼后面的废墟走去,在路上,有几个漂亮的女生含蓄的望着他笑。他却视而不见,还有几个熟悉的朋友凑过来开玩笑的问骆鱼,干什么去?是不是又有哪条美人鱼上钩啦!骆鱼朝他们诡秘的一笑说:对,是条大鱼。说完,一转身消失在废墟之后。
到达约定地点,骆鱼在一堆凝固的混凝土旁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粗俗不堪的男孩,骆鱼飞快的朝他跑去时,看见他不停的在那里来回走动,自顾自盼。看样子男孩比骆鱼早到几分钟,骆鱼为此感到惊讶,他一下子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走到男孩面前,两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骆鱼占了主动,他问男孩等了多久,男孩的回答再一次让骆鱼目瞪口呆,他说他整整一个上午都在这里,也就是说他旷了一上午课。将要受到学校严重警告或者一个大过的处分。骆鱼闻言尽管为之一震,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并且不露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即使他理解男孩心中的紧张不安。他连连说了几句很好。别无他话。早先想好了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男孩见状便飞快的蠕动着嘴唇告诉骆鱼,他们的事情已经让她知道了,问他有什么看法?骆鱼心底又是一颤,惶恐的望着男孩粗糙的脸说了一句同样让男孩震惊的话。他说,不管她怎么想,我既然选定一个目标就绝不会放弃,哪怕是陪上我的性命。男孩警觉的注视着骆鱼,他恍然间明白了骆鱼说这句话的严重性,他毫不客气的和骆鱼对白了几句针锋相对的话,刹时,他觉得没必要和面前的人无理取闹下去,就说,你既然这么想,谁也不会阻拦你,但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我从来不会让人抢走我身边的东西。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心高气傲的骆鱼,他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肌肉拧在起。眼睛朝下,一只手放在腰间,良久他才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男孩想都没想,转身就走,可就在他转身之际,突然一声闷哼,胸口象遭了重创似的浑身一抖,他扭过头神色沮丧的看了骆鱼一眼,砰然倒地。这时,骆鱼站在他背后手里握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匕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舒展的笑容,他缓缓的顿下身,对着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人说,我们两个人当中必须有一个人消失,那就是你!
下午,校长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撞开了。骆鱼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当时,有好几位校领导正站在办公桌旁毕恭毕敬的倾听女校长指示工作,骆鱼的出现,无疑破坏了内部严肃的气氛,但他置若罔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向校长宣布,不能停留片刻,于是他飞快的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然后用异乎平静的口吻对里面的人说:我杀了人,因为我恨他,所以杀了他。然后他将一把沾满血渍的匕首扔在办公桌上,顷刻,校长办公室传来一阵恐惧的尖叫……
现在,每当我重新来到曾经生活过的学校,我就会想起那个平淡无奇的午后,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天很蓝,象梦幻一样蓝,可惜有个人再也看不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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