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向嗜睡的我失眠了。躺在床上听着儿子浅浅的呼吸声,心海却翻卷着无数层云。战争、裸露的尸体、紧闭双眼的婴儿、行前的宣誓声、核武器、你的他的留言···所有白日里见到的影像和词藻以及听到的声音,在第一个蚊子突然袭击后,于汽车依旧轰鸣的深夜再一次纷至沓来。
都说人们擅长遗忘,然而有些镜头、有些声音、有些颜色,即使远去百年,每一季因某个记念日泛起时,依然清晰得如下午的伤口,不再流血,却还是如此痛楚。战争和死亡离我们那么遥远,我从没有担心过窗外轰鸣的会是坦克的轨道在割裂地面,也可以在无眠的夜晚亲吻儿子温润的双颊,或是戴上耳机听voa里主持人含着口水传出的美语,尽管刚刚挑起过的战争还冒着导弹的流烟,精明的美国人又开始费劲心思怀疑两个弹丸小国私藏核武器。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罪恶和丑陋,在我的生活中几乎从未出现过。
而一张报纸上的数张黑白照片,突然将晕车的我拉到了60年前无辜生灵惨遭涂炭的暗夜。几乎所有女人尸体的下半身都是裸着的,并且粘满了黑色的印迹,我抖动的手指提示着我,那是一瞬间鲜红温热柔软的涌出后,在猩风中凝固变黑、坚硬冰冷的血。一如这黑白照片上的颜色,黑得让人不再恐惧没有星月只有狼嚎的山林。头上带着一条条血丝的小婴儿,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含着母亲的ru*头,他的小手触摸不到母亲脸上因核辐射留下的奇异疤痕和她眼里不尽的悲恸与无奈。生命,在战争狂人的屠刀下,尚不如草芥,失去了就已经无法在来年的春日里重生,连寻找一个地方栖息下来、面对丁香花的机会,也被狞笑着斩断在铁蹄之下。
热尼亚还是甩掉了军帽和长枪,露出她长长的金色卷发。是的,宁愿关禁闭,她还是选择冲出去,在离别的战车前拥紧亲爱的人儿,亲吻他刚毅的双唇。柔情在临行前的宣誓声中变得与钢铁一样铮铮作响,亲爱的人儿要远行,到那个掀起狂怒的地方歼灭罪恶的源头,并且要将那面被她吻过的满是弹孔的红旗插在柏林。卷发在宣誓的回声中飘荡着阳光的笑容和嘱托,每一个姑娘的眼中都没有泪。任红色在金色中绚烂。
儿子突然在他甜美的梦境里咯咯笑出来声来,微光下,他粉红的小脸在嘴角咧动时显得愈发惹人爱怜。这种调皮给我几许现实中可以无所畏惧的勇气,也让我庆幸着我还可以有机会,抚摸身边熟睡着的人温暖的皮肤,且无所顾忌。至少我们还是安全的,不必为了明天是否会听见爆炸事件或爆炸声音而忐忑不安。
从失眠的夜晚走进今天,一早就接到你、他或她送的几缕阳光,还带着每一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清爽的呼吸与动人的诗话。突然间想把所有我拥有的感情都衍生成爱,无论是哪一种爱,都是那么温暖,躺在我的手心里静静诉说。我用一首首诗将它们装裱在彩色的相框里,用我纯洁的心跳塑封起来,在树影婆娑的季节经历风雨的洗印,直到我确信,每一种颜色都不会被任何一种手法褪却或黯淡。于是无需遮遮掩掩的阻挡或收藏,凡是美好的都将作成告示张贴在公告栏里,一张张拥挤着、重叠着,它们不浓不淡,不轻不重,总是隐着我迷惑人的浅笑,清香在翻阅时缓缓流动、沁入心湄。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少柔情”,这个世界上的罪恶,永远不能体会爱在柔情中薄发的冲动,更不能理解柔情在爱中积淀的静谧。而我,竟然可以在一个披着阳光的上午,忘却失眠的辗转反侧,在第二天合起双掌,为我所拥有的一切和我所给予的一切,安祥的祈祷、解说:爱,我不能让你失了颜色。
-全文完-
▷ 进入wintermorning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