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匠老皮

老皮其实不姓皮,因形容枯槁,皮肤漆黑,村里人无论年龄大小,辈分长幼,大家伙都叫他老皮。老皮的形象虽不敢恭维,但他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阉猪的手艺,而且还因其下刀快,准,狠,在附近四乡八邻也都小有名气。

老皮阉猪从来不要别人打下手,一只几十斤重的猪仔,只眨巴眼的功夫,就被“摆平”在他的脚下。只见他左脚踩紧猪头,右膝抵住猪后腿,右手极快的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阉刀,三下五除二地便把那“尘根”给阉了。

前些年,老皮给人家阉猪从不收钱的,而是以鸡蛋相抵。阉一个猪仔收5个鸡蛋,外加招待他一顿饭。老皮伙食上不讲究孬好,只需一碟花生米,一盘蒸鸡蛋,再有一份万不可少的炒猪卵,而酒水更是随便。待到喝得七八成醉,老皮甚至连饭都不吃一口,拎着鸡蛋,打着饱嗝往家赶了。

据说那猪卵是“大补”,吃了能健体。记得母亲曾几次求老皮带些猪卵回来,用素油煎了给我吃,以让我那瘦弱的身体补得胖点。可我总嫌猪卵肮脏,每每不愿意吃,在母亲的责骂声中勉强吃下一点点后,其余的都便宜了隔壁家的大花狗了呢。

老皮阉猪还有一个规矩:每月的月头月中不出门,他称之为：“放生”日。“放生”日里,他还会在家里那个只有三只腿的案几上点着一炷香。再把那阉刀放入香油中,浸泡上一个对时。有好事者问其故,老皮两眼翻白,从不作答。

十里外富旺集上有个赵姓人家养了几头母猪,每年产下猪仔几十只。原先赵家的猪仔都是本集上的兽医代为阉割。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兽医每为赵家阉一次猪仔,就会大病一场。后来那兽医又不知生了什么怪病死了,人们便传说兽医的死反正与阉猪这种活计有关。这样,赵家的猪仔只得请老皮来阉。

有人曾经劝过老皮,说赵家的猪仔“命硬”,那兽医就是被“克”死的,还是不去为好。老皮哪里管这一套,说自己阉猪上千上万,才不信邪呢。于是,他腰揣阉刀,自顾去那赵家阉猪不误。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年夏天,天那个热呵,人好似在蒸笼里般的难受。老皮只穿了短袖汗衫和大裤衩,便被请去给赵家阉猪。也许是老皮太粗心大意了,在阉最后一只猪仔时,不料叫那猪仔给咬中了下身……老皮第一次破例没有在主家吃炒猪卵,整个人像是蔫了似的回到家里,倒在床上,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

老皮走了,走得很窝囊。可能我是村里唯一吃过老皮带回猪卵的,因而送老皮上山那天,母亲硬是要我为他戴了重孝。母亲说,咱欠人家老皮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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