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筝》
克莉斯塔利诺/文
(一)夕阳火
日落。
西山。
云如火。
烈火。
他的眼睛里也映着火。
映着如火的云。
他望着那燃烧着天宇的火焰已经好几天了。
他知道自己是在等待。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对此,他一直觉得很好笑。
却一直也都笑不出。
因为不仅是他自己,他所有认识的人都是这样等待着的。
从出生就开始,到死亡才结束。
不知哪里又死人了,乌鸦的叫声居然传到山顶上来。
他有些懊恼。
——他不知道该怎样摆脱现在的困境。
就像他不知道那天边熊熊烧着的究竟是如云的火还是如火的云。
山上的黄昏总是过去得特别快,才眨眼的工夫暗暗的蓝便由浅及深地变幻着,只有在很遥远很遥远的看起来寂寞得令人发狂的山头上还隐约镶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单薄得几乎令人哭泣。
山风在暮色中渐冷,身下的石凝结了露。
可是他却还是没动。
像是不能动。
又像是不想动。
他叹了口气。
遥遥望月。
弦月。
如丝。
悬在好象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它倨傲。
它冷漠。
它也无情。
却偏偏生得一副多情的模样。
而且妩媚。
他看着它,蓦然想起一柄剑。
那是一柄既冷漠又温柔的剑。
弯弯地,就像是刀,就像是钩,就像是现在悬在天上的月。
他想起它是因为他想起了它的主人。
一个看起来就像冬天的月,冬天的月下的雪,冬天的月下的雪覆盖着的梅花一般的女子。
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从很小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冬天的月,冬天的月下的雪,冬天的月下的雪覆盖着的梅花一般的孩子——也许,那时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但事实上早已经不是了。
想着眼前倏忽便浮现了月,浮现了雪,浮现了月下的梅梢,浮现了雪下的梅花。
然后就是箫声。
这里本是没有人吹箫的。
这里本是只有他一人的。
可是那比风还清冷,比月还寂寞的箫声竟就此萦然不散。
寂寞,愤恨以及软弱无力的杀机。
那是只有她才懂得吹的曲子。
——已有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听过了。
但旋律,却熟悉。
就像熟悉自己的右手。
她——她的箫吹得很好,在夜晚的时候,她的箫声是会让人睡不着的,而在没有人的时候,她的箫声是会让人流泪的。
可是他却不懂箫,事实上他对一切风雅的事情都不懂——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做“风雅”?他只是很喜欢听,听着那旋律里的思绪,丝丝点点地在那里面寻找着这样那样的故事,然后陷落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直到他不能不醒来。
箫声真的很冷,听得他仿佛已经开始战栗,箫声也真的很寂寞,听得他几乎已经把那个人的一切都已记起。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一个拼命想忘记的人,却又在忘记之后忽然想了起来,这实在是一件既残酷又可怕的事情。
他终于坐起身,向四处张望着,企图寻找那让他不安的箫声,却发现这耳边的寂寞清冷其实是心里的寂寞清冷。
他颓然躺下,一向明亮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晦黯。
夜凝石露重衣透,相忘江湖与谁濡。
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一句诗。
那时,他笑他。
笑他缠绵情事,却失了霸气。
——男人,要的不就是霸气?!
没有霸气的男人还叫什么“男人”!?
可是,为什么这句诗就像在说此时的自己?
冰冷的石头。
冰冷的露水。
冰冷的人。
他的霸气在什么时候,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冷!
心猛然打了个寒战。
冷汗浸透亵衣,与露水相融。
然后,他终于起身。
慢慢地,走下山。
五月的山风掠过他的脊梁。
月色下,他竟然显得无助而伶仃。
——待续——
p·s:
吞吞的笔名正式更改为“克莉斯塔利诺”,本文十分原创,绝非盗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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