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项王南征北战数年，在我眼中，王是世上最伟大的英雄，永远不会失败的战神！

而如今，王大势已去——我不得不承认事实。

我站在乌骓旁边，王独自一人留在帐中，我不敢去打扰他，那是他们男人的事。

我拿起马刷为乌骓轻轻得洗刷。记得王曾说过，范增自离开他后，他身就只剩下了两个朋友，一个是我，一个是乌骓。

“骓，你知道吗，如果王当初在鸿门宴上杀了刘邦，如今得天下的定不是刘邦那六亲不认的莽夫！骓，骓，你知道吗，如果王当初不受挑拨，范增就不会离开。每日夜晚，我总见王一人在帐中独饮，借酒消愁，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吗！王成了孤家寡人……”

骓突然前蹄腾空而起，仰天嘶啸。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骓，骓，是我错了，王怎么会是孤家寡人呢？他是世上最伟大的英雄！他将拥有整个天下，是的，整个天下。”

骓突然安静了，它在看着我，它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绝望，而是自豪。可我分明看得出它努力掩饰的忧伤。我一把搂住它的脖子：“骓，不管怎样，王还有我们，我们要与王同生死，共患难……”

夜幕悄悄降临，周围传来了不知名的鸟儿的啼叫。

我走回营中，老远就望见王映在帐篷上的影子——又在一个人喝酒了。这个影子，让我心痛。

我悄悄走进帐篷，王侧身望着我，冲我微笑，那笑，叫我心碎。

王从来不在战前和我谈论战事，成竹在胸也好，没有把握也成。他是那么的自信，是我心中永不倒下的战神。

“王，我打扰您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王又拿出一个酒杯，“过来坐，陪我喝几杯。”说完，把酒杯倒满酒。

我跪在桌前，端起酒杯：“王，我，我……”我欲言又止，“我敬您一杯。”我一饮而尽，百般滋味在心头。

“虞姬啊，这么多年，让你跟着我受累了！”王叹了口气，猛喝了一口酒。

“王，虞姬怎么会这么想？”我倾身为王添酒。

“虞姬，若我能东山再起，定夺下这整片江山，让你享尽荣华富贵！”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起身为王斟满酒：“王虞姬不求与您共享荣华，但求能与王共渡患难。”

“虞姬，我，我还能……还能东山再起吗么？”王问我，声音有些颤抖。

“王，您当然可以！您是天下最伟大的英雄，永不言败的战神啊！”

王使劲点了头，一把将我搂进怀中：“虞姬，明日太阳一升起，定是我军突围之时！”

我偎依在王的怀中。突然间，死寂般的旷野上传来了楚国的歌声，那么凄凉，催人泪下。

“难道周围都是楚国人吗？难道我项羽注定要死在垓下不成？难道整片江山都是刘邦的了……”王问我。

沉没……

他在颤抖，连同我的心。

“虞姬，你想家吗？”王突然问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王，和您在一起就是家……”

王搂紧了我，平静地说：“我们不如找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安家落户，过平静的生活。我累了，也许天已注定，这片江山属于刘邦了。”

我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王：“王，您怎么能这么想？男人三十而立，而您怎言放弃？您是英雄，英雄是不会有退路的，只能向前啊！王，您三思……”

我知道，王之所以想放弃，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爱。我怎能成为王退而不前的源头，我的爱怎能成为王的包袱？我怎能成为后人辱骂的把柄？王是英雄，所以会走在这条路上，就算是英雄末路也不可以退缩，王没有失败，只是还未成功。王，您多保重啊！

我侧过身去，从袖中摸出王送我防身的匕首。我抽出匕首，望了望王——

“王，请您自由地……”匕首刺进我的左胸，只是一阵剧痛，胸襟被染成了红色，与夜色格格不入。

王紧拥着我，呼喊我的名字，而我却无力回应了。脑海中闪过与骓的誓言，可我却失约了。

王，您怎么可以放弃，小小的垓下怎么能围住您？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王的面庞也开始模糊。

“王，请您……”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左臂，指向窗外，从那里可以突围，我相信，王会懂。

王放下我，吻了吻我的头：“虞姬，来世我还是王，你还是虞姬，等我！”

我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夜空，随之而来是骓的蹄声。我听见了王的吼声，那是英雄的吼声：“弟兄们，跟着我，今晚突围！……”

王，保重……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重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豪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2005年3月29日于江南大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