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母亲节
前言:
女人,只有自己做了母亲,才真正能体会做母亲的不易与伟大。每一个母亲,都是幸福的受伤者,怀抱着硕果的疼痛者。我的母亲如此,我亦如此。
一、
母亲生育我们姐弟三个,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虽没经历旧社会的艰难困苦的生活,但在那个年代,母亲养育我们也确实不易。
母亲十月怀胎,在疼痛中分娩,生下我们。当我躺在手术台上,被推进产房的那一刹那,我才开始惊觉,我的母亲,当年也是在生与死的较量中才产下了我。而那个年代,医疗设备远远没有现在先进。能请上村里有点名望的接生婆,就算是娇贵的孕妇了。
我的母亲,在疼痛里还担心着,即将生产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我的母亲不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但一直在农村教书的她,却有着传统的男尊女卑的观念。听奶奶说,母亲生下我后,买来的鞭炮都没有放(我们那里,生了小孩子,得放鞭便炮,证明这家已经后继有人),因为我是女孩。
由于母亲的奶头是马口奶,我生来嘴小,包不住奶头,饿得哇哇直叫。70年代初,还是计划经济的时代。不说有计划可以买到奶粉,关键是那时候的县城,根本没有牛奶粉可以买。在我来到这个世界100天内,都是靠米汤度活性命。母亲的ru*房涨得厉害,我却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那100个夜晚,大多数都是母亲整夜整夜抱着我。我的亲奶奶死得早,爸爸的婶娘那时候正当壮年,根本没空看护我。爸爸一个月只有四天在家,其他的时间,母亲好多的时候,都是抱着我流眼泪。夜里经常发烧,村医疗诊所离我家很远,没人给我请医生。母亲一遍一遍用温水擦拭着我瘦骨嶙峋身子,一边掉着眼泪。
我生着病,又饿得不行。母亲就把我家与奶奶的草墙(那时候条件差,连房子土砖都砌不上,家人砍了竹子,用草裹紧,用来隔房与房之间的空隙。)扒开一个洞,刚好能塞我进出。那时候小叔叔才两岁,农村的孩子断奶迟,奶奶的奶水就偶尔成了我救命的粮食了。那个草洞,见证着吃奶奶的奶水的历史。后来我长大以后,个子不高,归根于吃了奶奶的奶水才那样的。因为奶奶个子也不高。其实,那是荒谬的说法,我个子不高,与母亲怀我的时候先天性营养不良有关,加上后天营养也不足。等我长大成人,我又开始讨厌我身体的营养过剩了。其实,谁都不怪,要怪的话,就只怪我生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但,我是不后悔的。因为,母亲给予了我生命。
百日的那天,爸爸从县城休假回来,看着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我,毫不犹豫拉着母亲去找邻村一个算命先生。说来也怪,那瞎眼的算命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咒符,爸爸抱我回去以后,我就会吸呍母亲的奶奶头了。我真正的生命,从我降临这个世界第100天起开始。
我小小的身体,在100后,如雨后春笋开始抽长。胖得可爱。我半岁时的照片,扎个独立的冲天羊角辫,手、腿藕节一样的白嫩白嫩。于是,我有了第一个乳名“藕丫丫”。我的健康成长,并没有给母亲带来许多的欣慰。因为,我是女孩子,母亲是特别想再生一个弟弟的。
好在那时候计划生育在农村刚刚开始,提倡的是“最多两个,最好一个”。母亲在少许的失望中,终于在我刚好半岁的时候,就怀上了弟弟。
弟弟贪月产下。当弟弟从母亲的体内落到接生婆的手中,被倒提着双腿的时候,母亲清楚地看见了弟弟两腿之间的小鸡机,兴奋得晕了过去。为了抢救命在旦夕的母亲,那一次,尽管生下的是男孩,买好的鞭炮又没放成。
母亲做月子的一个月,得了产后疯,也就是现在说的产后忧郁症。因为弟弟的出生,标榜着我们刘家从此后继有人。母亲是骄傲的,母亲终于扬眉吐气了。其实,爸爸并不象母亲那样,重男思想严重。
母亲常夸奖弟弟:“男孩,就是男孩,那大丫生下来不会吃我的奶,咱儿子生下来就回张口吃奶。”其实,现在说来,倒不是因为弟弟是男孩生下来就会吃奶。我想,与我还有有一些关系的。我吃了好几个月母亲的奶,奶头当然就不是马口奶拉。可母亲并没有归功于我。一个劲夸弟弟能耐。现在想来,母亲那偏激的思想是情有可原的。
我并不怪母亲重男的思想。因为,我们处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
二、
母亲是艰苦的。母亲又是幸福的。因为,母亲在疼痛后,拥有了我们。我们是母亲的硕果,是母亲幸福的源泉。
弟弟生下来,我才一岁半。没钱请保姆,母亲班上的学生轮流带我和弟弟。放学了,母亲又给那些带我和弟弟的学生补课。
现在偶尔遇见母亲那时候的学生,都会同样的话,“哎呀,菊子啊,你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小时候,我抱了你好多呢。”我相信。我也感动。
我小的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母亲的学生上体育课,母亲搬了一把木椅,倒立在墙边,抱我进木椅,我看那些学生蹦啊,跳啊,自己在椅子里呵呵直笑,一整节课,我都会很乖,不会哭闹。
偶尔母亲的学生上音乐课,我会更加兴奋。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农村哪有幼儿园,更谈不上学前教育)就能代表母亲的班级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那是母亲唯一因为我是女孩子而骄傲的。
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下了妹妹。那时候我的启蒙基本上是自学的。为了省一期的学费我没有注册。没有注册当然就没有位子让我坐。记得我当时是旁听生,往往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遇上学校抽查上公开课,我连教室都不能进了。好在母亲是老师,用过的课本我可以接着用。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小学,是从来没有做过家庭作业的。一是没有时间。课余的时间要照看妹妹。二是没有编制,老师管不管我就无所谓了。
妹妹三岁的时候,我终于有了注册的机会。有了自己的书包,我可以堂堂正正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但还是没有时间做作业,我得和弟弟跑通校,妈妈带着妹妹住在学校。家里还有鸡、鸭猪呢。忙完了,天也黑了。那时候没有电灯,煤油是要计划的。
母亲边工作,边拉扯我们姐弟几个。要不是村干部开恩(那时候,村小学归村干部管),放松对母亲的纪律的考核,母亲所受的苦,可能还要大。
我们姐弟几个,岁数相差不大,一个一个要照管。不用母亲说,我也能回忆当年母亲的不易。
三、
母亲生性好强。虽然几个孩子拖累着她,但她的教学却在公社(那时候没有乡,都是公社)期期排名第一。我想,那也是村干部对母亲格外开恩的原因吧。就是现在回老家,只要我说我是樊老师的女儿,无不称赞母亲的。那时候,每隔两年,就有家长上我们家说情,说是要母亲带他们的孩子。都想上母亲的班。那是母亲一生的自豪和成就感。
在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做了十几年的母亲,终于成为真正的人民教师了。在那之前,母亲都是民办老师。成了公办教师,我们的身份和地位也跟着不同了。人们都说母亲划得来,有福气,一个转正,四个都成国家人口了。那时候的农村,能够成为国家人,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和自豪的事情。我母亲成了我们家的功臣。
我们一家四口(爸爸除外,爸爸有正式工作)的户口,一夜之间成为城镇人口,是母亲多少个日夜换来的。
母亲放了学,安顿好我们,马上又要去办公备课,都是集体在一个办公室的。不能缺席早退。等下了办公,我们姊妹几个,早就歪头歪脑地睡着了。母亲在我们熟睡中,给我们洗脸,脱衣服,抱我们上床。一切结束的时候,学校的熄灯铃也响了。母亲拉亮爸爸用干电池做的小台灯,在台灯下面开始给我们织毛衣,做布鞋。一直到我上中学,我们家的经济条件才有所改观。几个孩子都上了学,只担心经济方面的问题,照看我们的胆子稍微轻了些。
我记得,我十三岁那年,才穿上第一双网球鞋。学校开运动会,必须得穿网球鞋。母亲硬是没给我白色的网球些,而是买了一双深蓝色的球鞋。说是蓝色不容易脏,洗的次数少,能多穿几年。好在我脚小,自十三岁起,脚就没再长过。
四、
说起自己的母亲,写是一部小说都不难。我想,我老了,我退休以后,会慢慢实现那个愿望。因为,母亲,能成为我文字里的主人,是她退休以后最奢侈的愿望了。
母亲现在经常对她身边的人说:“等我家菊子成了作家,能卖书赚钱了,我就真享福了。”我的母亲,在我三十多岁,爸爸生病的其间,终于彻底消除了重男轻女的思想。
爸爸生病,是我和妹妹整天守在床边,分摊了不能报销的医药费,给爸爸买喜欢吃的东西,衣服用品等。母亲看到我和妹妹的行动,见人就说,还是养女儿有良心,懂得心疼人。其实,弟弟良心更好,只不过弟弟工作比我们要忙得多。我和妹妹也只是尽义务罢了。
我的母亲,还不知道她的大女儿究竟有大多能耐呢。还真以为我是作家。因为,从母亲的转正材料开始,(那时候,我十四岁)家里有关文字的任务,都是我做的。现在我能在网络发表我的作品,虽然妈妈看得很少,但有关亲情的文章,我一一打印,妈妈戴着老花镜看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妈妈眼角的泪花。那泪花,和母亲生我当年,我不会吃奶的泪花截然不同。
五、
我不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人。我感恩母亲,并不喜欢用表面的行动。
弟弟和弟媳妇工作都不稳定。经济上与我相对而言,差了一些。每到节假日,我会鼓动母亲带着弟弟的孩子出去玩。那是母亲最开心的事情。那弟弟的小家伙,最讨我欢欣。见面就姑妈姑妈叫个不停。我可以省略母亲的礼物,但一星期必须给弟弟的孩子买礼物。虽不昂贵,但那却是给母亲的一个安慰。因为,我买的礼物,都是平时弟弟想给孩子买,借口没空买的东西。我知道弟媳妇节约,我给弟弟的孩子买礼物,其实是为了宽母亲的心,证明弟弟的孩子与我们的孩子一样的幸福。母亲,也就没有失落感了。
这次假期,我和妹妹本来已经上车,出门去长沙。想到在家的侄子,想到母亲一定会黯然伤神(我和妹妹都带着孩子,惟独弟弟的孩子一个人在家),于心不忍,电话打给母亲,母亲不到十分钟就把侄子送到了我手里。因为那时候下着大雨,还担心着母亲不会让小侄子跟和我们去。看母亲那高兴劲,我知道,我的决定是对了。
其实,2号那天,我带着大小八个人去了常德的滨湖公园,玩够了所有的项目,请母亲和他们吃了肯德基,逛了商场。我想请母亲住一晚宾馆,但母亲说离家不是很远,当晚就回去了。
本来一上车就晕车的母亲,因为兴奋,居然没有头晕。看母亲的笑容荡漾,我的心也乐。
六、
母亲老了,我34岁了,我也做了母亲。我从自己对儿子的言行折射母亲的从前,不禁黯然泪下。
今天是母亲节,花市里红色康乃馨开得正艳。我却不给买上母亲一朵。因为,那红色康乃馨,早就种植在母亲的心田。虽然一朵鲜花代表的是一种心意,但母亲最希望得到的,是我们儿女的幸福与安康。那就够了。
我的母亲,平凡而伟大。而我,在母亲有生之年,延续着母亲的伟大与平凡。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5-8 22:48:2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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