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事,从菜市场穿过,看见初生的嫩土豆堆成小山,黄澄澄的,如婴儿嫩生生的皮肤,还粘着泥土的清香和潮气,很是诱人。
这新出的土豆不仅好看,还好去皮,放水里泡,用手轻轻一撮,就撮掉一层薄如婵翼的皮。切成丁,烧热油,放入自家晒的豆瓣酱“哧啦——”一下,西红柿炸成红泥,倒入细炖,不要炖成烂泥,而是外脆内软,该是如何美味!
吃新鲜土豆,最好是不醋溜,不放肉,这样才能吃出清新之气。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乱想,腿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索性买回二斤。
刚走几步,又看见地上堆了一堆新蒜。禁不住一阵狂喜:“这么早就有新蒜了?”刚好老公打来电话,问:“中午吃什么?吃面条?”我索性顺竿子下:“蒜汁捞面!”
好久不曾吃面条了,难得老公心有灵犀。也是看见这新蒜,才猛然想起蒜汁捞面来。
回家,剥去新蒜嫩而厚的皮,与青辣椒一起,放在臼里敲成泥,这蒜臼是我登泰山时特意买来的,灰白相间的大理石质,砸起蒜来又快又烂,似乎味道也不同于木质。
炒了菜,面条用大火煮得断生,滑爽筋道,出锅。浇入菜汁和蒜泥。味道好得没法说。老公还觉不过瘾,说:“那碗香椿呢?”我赶紧跑去奉上。老公说:“山东人吃面都要就小菜呢!”好吃的人总是给自已找理论根据。
我和老公都喜欢吃蒜汁捞面。虽说吃后的蒜味不受人欢迎,怎奈嘴馋!后来我发现吃完后可以吃花生米或者嚼茶渣断味。
再说刚才提到的那碗香椿。
我吃香椿很是受作家林清玄的影响。他老兄知道后可能会很惊讶。现在我才相信,喜欢一个人有时会连口味都改变的。就像文友风铃,她本不爱吃鲜竹笋,后来因喜欢上井冈山脚下的一个人,就去菜市场寻寻觅觅。吃时心里自然想着那个人或者说他的文字,口里也顿觉含英咀华,一腔美好。
林清玄在《家有香椿树》里说,他和他父亲都酷爱吃香椿,做香椿拌面,香椿炒蛋,甚至是油炸一枝春:用蛋和面粉绸糊,裹香椿叶下去油炸,炸得酥黄香脆,可以当饼干吃。即使路过山道,看到小香椿树,也会摘一片叶子来闻嗅,然后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他父亲还把香椿做成粽子!
看他的这篇文字时,我很懊悔自已以前为什么不爱吃香椿!记得孩子刚一岁时去南阳,叫了份香椿炒蛋,价格要得贼贵,我却觉得香得发腻,停箸不食。今年老家又带来香椿,再吃,越嚼越香。
按说,我吃香椿是近水楼台。老家有个二十亩地的园子,园子里栽了大片大片的香椿。哥哥带了一大捆给我。洗净了,水还没沥干就撒盐,味精和醋拌,没过三天就闻到一种怪味。
母亲来了,看了我拌的香椿,说菜切大了,大了苦,要剁成碎末才好吃。又说水没干透,且放盐太少,难免会坏掉。然后她把剩下没拌的择净,也不洗,说吃时再洗,那样不会坏。皮是最有嚼头又好吃的,把老茎上的皮一点点抽丝似的剥下来,中间的硬棍子扔了。择完了,一层层地撒盐,每天翻一翻,可以吃到小麦熟时。吃时按母亲说的法子,洗净,剁成末拌了,每天早上,喝牛奶吃面包时粘上几点,很过瘾,以至于老公去旅游时还吵着要带上一点路上吃。
我和老公都自认是嘴馋的人。且眼下正是春末夏初,美味勾人魂。
菜市上正热热闹闹出售的,还有嫩婉豆。这爱物让人想起乡间褐黄的泥土,早上淡而薄的雾气。枝叶上清莹莹的露珠。女儿爱吃这,或白水煮,或剥了皮爆炒。如果有耐心,可以剥一些放到冰柜里冻着,到秋天嫩玉米下来时,与玉米粒一起炒,就是好吃的“两亩地”——这是菜名,在云南旅游时,在一个装修豪华的饭店,叫了这道菜,一看是青豆炒嫩玉米,味道好极了,至此就深烙心间。
新婉豆还没吃下去,卖粽叶的人又轰轰烈烈地上场了。在一捆捆碧绿的叶子间穿梭,闻着那份清香,即便不吃,心中也诗意盎然:一个有着厚重文化积淀的美食节就要到来,揭开那层青绿,嚼着那块雪白,竟慢慢地勾起了最远古的相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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