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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情人说再见 7寒野

发表于-2005年05月07日 早上9:57评论-1条

(十六)

在一片烟花里,每个人都送走了自己的春节。白晓心里总是有一点油腻腻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是在假期,她也没有什么可消遣的事,所以她总是没事时就找一凡去跳舞。也只限于和一凡跳,她不想让欧阳误会。很久没有欧阳的电话了,他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白晓很是想他。打电话时,欧阳总是说忙,白晓什么也没说,以前过完春节后,也有过这样的情景。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来临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想着怎样过好这个特殊的节日。文成说,这是纪红最后一次在中国过情人节了,所以,他准备热热闹闹地玩一次。他还特意地打电话给舒,希望她能来,想借机会撮合她和喻明,而舒回绝了,她认为没有意思,与其说不愉快地在一起,还不如不见。文成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喻明是没有希望了。舒的公司办的真的不错,春节期间,她的销量好的惊人,几乎每家都看好她的代理品牌,她又在下属市和县开了几个分公司,生意是越做越火。

(十七)

闲着没事,在情人节之前,一凡和几个朋友聚会,见白晓没事,就把她也叫上。那是一家新开的酒店,叫生态园,就是吃的、用的,全部是绿色食品,据说很够水准。果然,里边装饰不比别家,进入里边,就好像是来到了江南,里边有亭台阁榭,有小桥流水,在绿树掩映下,一处处天然的所在,真是别有洞天,每一处都是既相连,又各成一体,真是令人心魂俱荡,酒不醉人心自醉。白晓心想,这么好的地方,欧阳一定知道,每当哪一家风味独特的酒家开业的时候,欧阳总是带她先去品尝的,他如果不是忙,一定会带她来的。白晓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所在,她拉着一凡信步走着,每看到一处景致,还和一凡私语几下,两个人总是会心地笑着,有几个绝妙的地方,是情人用餐的佳处,四下里是绿色的屏障,中间是两人小桌,如果不是细心观察,真还看不出里边还坐着人吃饭。白晓调皮地四下看着,心想看哪个地方更好。一凡就捏她说,别看了,哪天让你的欧阳带你来,体验一下那种幽情不是更好。每当此时,白晓总会有一种幸福感,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向前走,白晓的天真最易给景色所迷了,她总是不时地东摸一下,西碰一下。一不小心,她的脚下滑了一下,情急之下,她用手抓住身后的树,一抬头,白晓的目光和欧阳的目光相对,她愣在那,那双眼睛她是太熟悉,那个身影就是在茫茫黑夜里她也会辨认得出,白晓就那个姿势站了好久没有动。欧阳拿过那双正在和一个女人亲热的手,刚要站起来。白晓意思到了什么,还没有等一凡走过来扶她,白晓就一声不响地走了,她不知是如何抬足,如何走路。她甚至没有想去看一眼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白晓就如在太空里飘,周围没有一点阻碍,更无一点声音。一凡看白晓晃悠悠地乱闯,就把她拽回餐桌前。白晓面如白纸,眼睛里含着霜,那是一种白晓眼中从没有的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还没有等大家说祝酒词,她自己就在那一杯一杯地喝着,给一凡吓呆了。一凡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只白晓一人在那独饮,而且喝的是她从不沾唇的白酒,没有吃一口菜。白晰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红润,直到红遍了全身。最后,她缓缓地伏在桌子上,眼睛里含着一颗珍珠似的泪,没有下落,白晓此时只是感觉自己像白云轻轻地在空中飞呀,飞呀……

白晓晃忽地感觉自己是在妇产科,四周也是这样的白,当时,她非常害怕。她想起来了,为了腹中孩子的事,她和欧阳吵了几次,白晓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养,而欧阳竭力反对,欧阳不想让白晓做未婚妈妈。在那个时代,未婚做母亲会让你的一切都变成零,而且还要背负沉重的精神包袱,所以欧阳说什么也不让白晓把孩子生下来。那天,欧阳送白晓到医院,白晓死死地拽着欧阳的手,浑身打着颤,欧阳吻着她说,别怕,他找了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白晓躺在手术台上,当凉冰冰的仪器伸入她的子[gong]里,在里边搅来搅去时,那种痛苦远远比不上失去自己的孩子的那种痛苦更甚。白晓当时是恨恨地看着天棚,她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恨欧阳吗,他也是为她好;恨自己吗,她自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白晓感觉到欧阳就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惨白的脸,握着她惨白的手。手术做的非常好,白晓还没有体味做母亲的滋味就失去了孩子。她在那一段时间里,情绪很不好,欧阳就总是陪着她,还特意租了房子让她住,因为总往宿舍跑很不方便。欧阳每天都给她做许多许多好吃的滋补身体。白晓总是在梦里低低地唤着:孩子、孩子……

白晓喜欢干净,欧阳当时的条件也不是很好,给她租的虽仅一室楼房,还是和别人合用厨房和卫生间,但她还是把它收拾的干干净净;白晓喜欢幽静,欧阳找了好长时间才找了一位老奶奶做邻居。本来每天都是静静的,闲时,还可以和老奶奶话家长,其余时间,她就总是静静地等欧阳。

怎么这么吵,白晓皱起眉头,脸上痛苦地扭曲着。老奶奶只是一个人呀,不对呀,好像有人在大声地骂着,哭着。白晓想呀,想呀,想起来了,那是欧阳的老婆找上门来的那一次。白晓一声不响,静静地听着那个女人骂完世上最难听的话,什么骚货、狐狸精、偷汗子、不要脸……是呀,白晓现在有点承认自己是不要脸了,给人生孩子人家都不要,还活活地把孩子杀死在母亲的肚子里;等着人家的老婆找上来骂,还上单位去告状,说白晓第三者插足。因为这,全单位的人没有一个不说白晓破坏人家家庭的,但白晓的老总知道白晓和欧阳的事,也时常给欧阳的面子。白晓清楚地记得,那天,欧阳让他的老婆找到白晓的小房子里时的情景,三个人的对白,还时时回响在白晓的耳边。白晓只是反复对那个女人说过一句话,如果她离婚,白晓就会嫁给欧阳,只要他一个人,并永远陪伴他。白晓还能清楚地想起欧阳老婆当时那气愤的表情。可是,面对这种局面,白晓多希望欧阳能拉着她的手说声,我们去登记。可是欧阳却是跟着他老婆的身后,走下了楼梯。白晓结果就不得不离开那个虽不大却是欧阳给租的房子,又回到集体宿舍。白晓什么也没有说过,她知道自己是如何地爱欧阳,她不怪他,她理解他的无奈。白晓还是想着他,盼着他,还是和他欲仙欲死地做爱,而且,那种爱似乎从没有因为失去孩子的痛而减少,也从没因为欧阳老婆的闯入而改变,白晓一直在想总有一天,她会和欧阳有自己的孩子的。

怎么这么累,怎么这么困。白晓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尽管她用了全力。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再也无力去迈出一步。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童年时期,在野地里无忧无虑地挖野菜,躺在秸秆上自在地看小说;似乎回到上大学时,看到那个和自己默契相投的他,那种严正的表情,听着他刻骨铭心的话……白晓又看到了妈妈临终前不舍的神情。白晓喃喃地说:“妈,女儿就要去陪你去了……”白晓要搞清一个问题,对了,那是一个什么问题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白晓就是这样在昏迷错乱中走完了她和欧阳的全程,她脸上时而是微笑,时而是泪水满面。

等白晓从梦里醒转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以后的下午。白晓睁眼看着四周的白色,她在脑子里竭力地搜索着信息,想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楞了半日,她才感觉心中隐隐做痛。一凡看她睁开眼睛,笑着说,天呀,你这一觉睡的可真是太长了,把欧阳都吓傻了。欧阳?白晓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看了一眼坐在床前,满脸胡茬子,正在握着她的手的欧阳。她冲一凡凄惨地笑了笑,疲倦地说:“我走的好累,该歇一歇了。”一凡没有理会她的话的含义,就说:“你还歇,都睡了四天了,你那天为什么发疯似地喝了那么多酒,医生说,你是由酒精中毒引起的心力衰竭,再晚送医院一会,你的小命就没有了。”白晓让一凡先出去一下,她想和欧阳说一会话。一凡开玩笑地说:“重色轻友,刚把小命拣回来,就想着和情人亲近。”可一凡哪里会知道这其中原委呢。以白晓的刚烈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大吵大叫,不会在别人面前输掉自己尊严。所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是一直在回忆,一直在想着问题解决的办法,当她想好了以后,她才悠悠醒来,决定她是否还走下去。

一凡出去了,欧阳俯下脸来吻白晓,白晓想用尽全力去给他一个大嘴巴,可手都无力抬起。白晓费力地把手从欧阳的手里移出来,说:“去吻别人吧,我不用怜悯。”欧阳想解释那天的事,白晓无力气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欧阳不要说,让他出去。欧阳没办法,他知道白晓的脾气,知道不走只能让白晓更生气,他无奈地走了。一凡在门口看欧阳远去的背景,也没有问什么,以为他出去办事。以后的几天里,白晓什么也吃不下去,一凡想给欧阳打电话,都让白晓给止住,而且白晓让一凡从此不许再提欧阳这个名字。一凡不解,但她看白晓那天的情形,知道这里边一定有事。

住了半月医院,白晓终于可以出院了。本是白晰的脸,现在却是更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原本就瘦,这下就更瘦了。一凡让她多吃点,不行,就去她家里去住,大不了让老公去住沙发。白晓摇摇头,说自己想静一静,却让一凡不要打扰她。那以后的一周里,白晓百思也不得其解,总有一问题困扰她,怎么也想不清楚,那就是: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她总是每天在回忆中度过,把她和欧阳的相识、相交、相处和相爱的过程细细地想了多遍,把她和欧阳每一次甜蜜从头想到尾,如果没有爱,那欧阳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如果有爱,那欧阳为什么会吻别的女人……她实在搞不懂,那么多年,她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一个已婚的男人,从没有想过让他来娶自己,甚至不想让他受一点的委屈。难道这就是白晓用多少年换来的爱情。这一星期里,白晓只吃一点青水煮菜,她的心里总是有一团火,她总是感到炽热,所以,她买了许多雪糕,而雪糕也就成了她那几天维持生命的最佳食物了。等一周以后一凡来看她时,一凡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哪是白晓呀,体重其码又掉了十斤,虽是瘦了,可更多了几分冷艳。一凡看着白晓,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苦笑了一下。

(十八)

文成这次的聚会没有搞成,文成也没有问出欧阳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和白晓两个人如此。纪红却和白晓见了一回面。看着白晓的样子,心疼地说:“要不,也让文成给你办个签证出去算了,还有个伴。”白晓笑着打趣纪红说,她可没有人给拿那么多的钱。两个人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什么话也没说,白晓只是勉强地吃了点素菜,想喝酒,纪红说死都没让她再喝。白晓问纪红还会回来吗,纪红摇摇头,终于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哪有回来的道理。白晓问她,那你不想文成了吗?纪红笑了笑,没说什么,但白晓从她的笑里读得懂纪红,文成只不过是纪红生活里的一个跳板,她会用尽自己的手段牢牢地抓住这个跳板,轻轻地、稳稳地把自己送到目的地。可白晓不会因为不爱就去送出自己的肉体,她觉得那样太不值,可一想到自己,就是为了爱,送出去肉体,那今天就值了吗,她苦苦地往肚子里咽着泪水。时间就是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欧阳打电话给白晓,白晓都不接,后来,索性把手机关了。欧阳有一天来到白晓的宿舍,白晓怕给左右同事添乱,只得和欧阳一起出去。白晓再不想多说一句话,她不想向别人那样大吵大闹地去索回自己的青春费;更不想多说一句过时的温存。就那样地什么也没说地在长街上走着、走着,那都是她和欧阳曾经走过的路,那些地方曾经洒下了他们的多少欢声笑语。在白晓心里,春节的喜庆好像都躲她远远的,她的世界里,是一片苍白,就像四面的寒风,吹飞的白雪。

(十九)

白晓完全把自己给封闭了,她谁也不见,谁也不理,手机不开,就连一凡想见她也要到单位来找。她把自己拴在电脑上,整夜整夜地没有睡意,也就整夜地打游戏。有一天她忽然想起了她的qq。打开一看,还真的有一个头像在闪,一看,想起来了,是那个说李清照诗句的那个天地壹号。几乎每天都有一句留言,而写的都是一句话“人面不知何处去?”白晓苦笑了一下。随意一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没想到对方马上回应,原来他是隐身的。天地壹号就说:“以为你真的成为闲云飞升了”(白晓的qq号叫闲云野鹤)。白晓说:“是真想成为轻云飞去,可苍海茫茫,无以为家。就连一个池塘都没有,野鹤都做不成。”那天两个人谈了许多,从唐诗到宋词,从国画到油画,天文地理,哲学音乐,真是无所不谈,两个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白晓这十来年,还真是第一次如此畅快地谈了这许多,而且都是早已让她忘怀的东西。可以说,这次谈话,激发了她的诗情。人都说,一个人感情最低落的时候,是最容易诗性大发的,白晓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是班里写作最好的,只是这几年,躺在温柔乡里,忘记了文学是什么东西了。当她此时拿起笔来的时候,那文字竟如山间小溪淙淙流淌,一如自己的悲伤。白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问对方是男是女,姓氏名谁,也没有去管对方的年龄有多大,她此时,只是把他作为一个倾听者,把自己心里的悲哀如洪水般地倾倒出去。

(二十)

春节就这样在淡淡的苍白中度过,今年是白晓这十来中最难挨的一年,往年的欢笑都已在梦里。她春节后回到老家呆了几天,没有大城市的明亮的街市,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喧嚷的人流,有的只是起伏的灰黑的山峦,有的只是淡淡的炊烟,有的只是继母那怪异的眼神。是呀,四十来岁的人了,还一个人悠悠地闲逛,说什么也是好像对不起父老乡亲似的。她只在家呆了三天,就又回到了那个让她笑、让她哭的城市里。正月里,人们都忙于走亲访友,白晓却像一个游魂,四处飘荡,她不愿去打扰任何人,往年的这个时候,欧阳总是适时地在她的身边,白晓真的没有求过他什么,只是想让自己率真地活着,有一个真的自己。可今年,她真想走得远远的,离开这让她伤心的地方。没事可做,是不想做事,单位的假已满,她就续请了明年的。好在老板还是很给欧阳的面子的。白晓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像茫茫的沙漠。一凡来她的小房子里找到她,强拉着她出去跳舞。舞厅里稀稀落落的人让人感觉没有生气,一点气氛也没有,白晓懒懒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想,以前她时常和欧阳在这里玩,所以她现在看什么都有欧阳的影子,心里只有烦。一凡拉她跳舞,她也只是胡乱地迈步,脑子里、心里全都是欧阳,一点活的气息也没有,给一凡气的,说她:“没有欧阳你还不活了怎么的,那么想他,就去找他,为什么总是躲他,想躲避就要自己直起腰杆,可为什么总是自己往自己的肚里流泪。到底为什么你还不说清,就这么闷着,会把你憋死的。”白晓什么也没说,泪水无声地流着,那更是多年的血泪,是多少年自己的青春的热血……她无声,她无声,无声是天空的苍白,无声是人间对她的否定,她不再相信人,人这个概念,她不想再去诠释,她想走出人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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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qwert-评论

和情人说再见,总算过上了见阳光的日子,虽说一个人的生活有点寂寞,可毕竟是堂堂正正的人的生活,能从过去走过来,我佩服作者的勇气,愿大家生活过得都好!
  【寒野 回复】:本想和生活过不去,看来谁也不能改变生活,所以,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笔。 [2005-5-9 8:39:12]at:2005年05月07日 中午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