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的最早的记忆是什么,可是我十分清楚的自己最早的记忆。那是一个已经很晚了的夜,外面没有一点的声音,这种寂静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一定会害怕的要命,可是当时却没有这种感觉。那个年龄对时间是没有清楚的认识的,可以分清黑与白,却是不知道时间的!现在想想估计也就是在十一点左右吧。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的眼睛可以睁那么大,可以那么清楚的看到爸爸举起的那个老式的收音机,还有蹲在一旁抱着头,呜呜哭泣的妈妈。
我们的心理老师常常说,一个人少年时代的伤害会深深的停留在这个人的心里,影响他的一生。我不同意她的说法,我感觉那只是一次偶尔的伤害,如果我们将这样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实施,那么我们就不会那么的脆弱了!这样的理论我不敢告诉老师,因为心理学上没有这样说过,也没有一个人仔细的研究过,或者我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研究。对此我真的佩服我的父亲,他竟可以十几年如一日的重复这样的暴力。就好像在喝酒,有时候少,有时候多,可是从来不会间断。直到我可以笑呵呵的看他做自己想做的一切,看他在我的心里塑造一个比课本上更加直接的心理定律。我常常的取笑我的小伙伴,在我的眼里,他们就好像是弱不禁风的小草,那些小风小雨就让他们战战兢兢,多么可怜的孩子啊!
不过我也时常有可怕的预感,这种预感有时候会很真实的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是那么强烈的感觉到我也会走到爸爸的那个位置。就好像一个奇怪的怪圈,我们极力的想逃脱,可是无论这样还是回到原地。经过了哭泣;经过呼喊;经过挣扎,最终无力的站立在那个自己想要逃掉的地方。对于这种可怕预感的厌恶让我每夜都无法安然入睡,我时时感觉他仿佛就在我的床边,吞噬了我的白天又来吞噬我的黑夜。我有时候真想问问父亲,他有没有这种可怕的预感,可是我还是没有问。因为在我看来这种预感是多么的可怕,有时候不要说是预感,就是想一想也是那么的让人恐惧。想来,一向喝酒的人是不会想这些让人害怕的问题的!(因为小时候的老师常常说,喝酒的人是懦弱的,因为他们时常感到害怕才不挺的喝酒。)也许更根本的原因是我不想跟爸爸说话,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神,因为在那里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和上面丝丝的血迹。我能闻到淡淡的血腥。
在学校里,我总是一个好孩子的。当然,这是在小学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听话,因为你只要听话就会有人夸你是个好孩子,给你小红花,发你大红奖状。不过,我很不喜欢我们当时的老师,因为他常常的夸我说:你们要向这个山东的孩子学习啊!看看他多有礼貌啊!山东是礼仪之邦,那里的孩子就是有礼貌……,在其他的同学看来仿佛只有山东的孩子有礼貌一样,于是他们都不跟我玩了。父亲倒是很喜欢去开我的家长会的,因为在那里我中规中矩的表现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荣誉,后来他就不喜欢去了,因为上了初中我就开始抽烟喝酒了……
在我小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暴力倾向,虽然我每天的看着爸爸喝醉,看着爸爸打妈妈,这些事情仿佛根本没有进到我的心里。或者是进到了我的心里,只是我把他们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让小红花,大奖状给盖的严严实实!到了初中的时候我学地理,知道火山是压不住的。当时地理老师可能是为了将课堂变的有意义一些,接着说,这就像我们心底的情绪,如果点燃了,也会喷发出来的!其实他知道,也许就是他这句话,就点燃了我心底的火山。第一次跟人打架的时候,有一点突然,因为我没有想到他的鼻子会那么的脆弱,鲜血会那么快的流满了我的衣服。当时我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它要变成一台老式的收录机,带着血丝,带着血腥!
我常常痛恨自己,因为自己的手也染了血,就好像父亲手里举起的那个老式的收录机。然而父亲打的是妈妈,而我打的只是自己的伙伴。这种痛恨也折磨的我无法入睡,我常常想他们的父亲是不是也打他们的妈妈,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心里有另外的一套心理定律?然而我还是出手了,狠狠的出手,那种狠劲让我周围的人感到害怕,也让我自己感到害怕,这种害怕让我想到自己的预感,预感到的那个怪圈。
父亲对我的管教是严格的,这种严格完全体现在了拳头上。当然他打我的时候是不会用老式的收录机的,因为他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或者他也感觉到了我那个可怕的预感。不过,对我也不是不用工具,我记的最清楚的是那个军用背带,因为它既可以当绳子也可以当皮带。更重要的是它用起来很顺手,而且在别人看来又是那么的仁慈,毕竟是布的!爸爸打我的原因很简单:抽烟、喝酒、打架、不好好学习……在飞舞的军用背带下我没有想到刘胡兰,因为刘胡兰的爸爸不会打她,打她的是敌人鬼子。当然即使打也不会因为她和自己用相同的习性打!可是父亲不同,他打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成气的孩子,应该教训一下的,不然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
对于父亲对我的教训,妈妈是很赞同的。因为在他打我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去阻止,就好像我看着父亲打她一样,也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在最初的记忆里,那种无奈和只有呜呜哭泣的印象仿佛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如果这时她去阻止的话,也许就不是我的妈妈了。我忽然会感觉到好可怜,不是为挨打的自己,只是为挂满悲伤的母亲的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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