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啾啾的鸟雀把太阳抬得好高好高了,才把我从酣梦里喊醒。
披一件绿色晨褛,散一头墨黑长发,坐在红石板的台阶上,听一院嫩草吐翠,看满树小鸟争鸣。闭了眼,细细品味春光淡淡的气息。
一股甜甜的香,悠悠的飘来。睁开眼,满院寻找香的方向:两棵石榴树吐露柔柔嫩嫩的芽,尖尖的叶片绿绿的,绣着浓浓的红边儿,煞是好看,却没有花的芬芳;矮墙下的那株葡萄,嶙峋虬曲的枝干婉转出玉镯子似的新条,袅袅的向上攀升,然而没有蜜蜂的香踪;不会是石榴树下的一丛茂盛的绿吧,这丛绿色的植物,我也叫不上名字,是那年从大姐家刨来的根茎,埋在土里,再也没有过问过,每到春天就发挥出蓬蓬勃勃的翠绿,然而不曾有蝴蝶光顾。站起身,把目光投向矮墙外,不远处,一株老槐树,挂了满树的“雪”。“槐花开了,槐花开了!”我竟然狂喜惊呼!“又闻满天槐花香了!”
视线拴在槐花上,再难收回·
小芳家的两棵大槐树上爬着我童年的梦呢!
每到槐花飘香时,小芳和我拿钩子,小梅、英英提篮子,光着脚丫子,一溜烟到了小芳家的后院,我和英英爬上北墙跟那棵,槐花是绿蒂的;小芳和小梅上了西墙跟那棵,槐花是红蒂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捋满把的槐花,往嘴里可劲的塞,甜滋滋的味道赛过甘蔗呢!不一会香香的槐花哄饱了肚子。小芳把自己吊在树枝上,晃晃悠悠,像只长胳膊的猴子,小梅干脆躺在树杈上,翘起的小脚丫一颤一颤的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那样子简直是睡在吊床上,悠哉游哉,美哉美哉……英英站起来,努力拔高身子,伸长脖子,仰起头,噘起小嘴吻向那朵儿水灵灵的槐花……“啊——”花儿没吻上,却来了一声惊呼,小嘴儿让蜜蜂蜇了……我拍手欢呼:“哈哈,妙呀!妙!女儿吻花,蜂儿吻唇!”英英的小拳头愤怒的举起,好看的丹凤眼闪着泪花瞪着我,要不是在树上早跳过来和我“比武”了。我和英英最要好了,是武场上的一对儿,她用剑,我拿枪,总是打得难解难分呢。看着她肿起来的小嘴,小芳、梅梅哈哈大笑,笑得槐花儿乱颤!英英急得脸儿通红,疼的粉泪满腮。我“哧溜”滑下槐树,跑到鸡窝边,那里有一盆蝎子草,蝎子草的汁液对付蜂蜇、蝎子蜇可管用呢。我急急采了蝎子草,猴子一样爬上树,挤出汁液涂在英英嘴上,片刻工夫,英英笑着打我一拳:“这才够朋友!哈哈。”(其实对我们来说,蜂蜇,蝎子蜇,麻角蜇都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
四个女孩麻雀般乐做一团。小芳突然大喊:“完了,太阳都到头顶了,我娘还等着我们捋的槐花蒸“面糊涂”(用槐花或者榆钱混合些白面玉米面蒸成的一种饭食)呢!完了、完了,屁股又要挨板子啦,呜呜——双手捂脸做大哭状,我们三个哈哈哈笑着异口同声地说:“小宝宝,别哭啦!我们帮你捋槐花,我们帮你挨板子,我们帮你吃“糊涂”,哈哈哈……
大家伙齐努力,用钩子钩,用小手捋,不一会儿洁白喷香的槐花满了筐。溜下大槐树,乐颠颠地把槐花恭恭敬敬的送到小芳娘手里。小芳娘摸着我们的小辫子说:“中午吃我做的面糊涂!”我们一蹦三尺高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时的心灵纯得像那槐花儿白,儿时的时光美得像那槐花儿香!
“喂——小楼——在台阶上发什么呆,快过来,捋些槐花,蒸点面糊涂,尝尝鲜儿。”邻家嫂子在房上欢快的喊,把我从槐花树上的童年里拉回。
“好呀!嫂子等我!”我答应着爬上梯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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