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想过要嫁给隔壁的哥哥的。

隔壁哥哥在我眼里是最能干的人了。他们家管着一个林场，时常会抓一些小兔子小野猪小獐子小黄獍什么的动物回来，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但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有时他们会抓个刺猬回来，那一根根黑白两节的刺竖起来想要保护自己的样子很是吸引我，老想着它的刺会射出来吗？可任我怎么求他也不肯把小刺猬给我-------　其实他也不可能给，在那个时候，一点点的肉都是多么难得的啊，何况他小孩子一个，能作什么主呢。最后我只是被他赏赐几根刺而已，但也足以让我高兴老半天了，其他小朋友都羡慕我住在他家隔壁呢。

最高兴的事跟抓鱼有关。

时常跟哥哥去抓鱼。把沟渠两头一堵，用破脸盆把里面的水舀出去大部分，然后就可以抓鱼了。用脚猛踩沟渠里的草，鱼就被赶出来到了放在里边的粪箕里了。泥里的泥鳅是很难赶出来的，他就用手摸，有时还可以抓到塘虱鱼或黄鳝呢。但有时会抓条蛇出来，就尖叫一声把蛇一扔吓得脸色苍白。我总是很佩服他怎么就分的出哪是黄鳝哪是蛇，因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颜色，黑黑的，长长的。他总不准我下去抓，拿蛇和蚂蝗吓唬我。只让我拿着脸盆站在边上等着接鱼。每次总可以抓到很多的泥鳅，分一半给我，煮了至少有一大盆，父母满脸喜色，最高兴的当是我的弟弟了，眼里那个馋样至今还让我心疼。

和哥哥一起去河边放牛的时候，总要带上自制的弓箭去射我们叫“贴石狗”的鱼。这种鱼特好吃，没有鱼刺，只有一条脊骨；肚子平平的有点白，背部就是跟水里石头的颜色一样黑黑的。因为老是贴在石头上，就叫这名了。用根大约一厘米宽的绳子把两根伞骨的两端绑紧使其弯曲如弓，另外拿一根磨利一端就成了箭了。他总要备几根箭，因为箭射到河里的石头很快就钝了。而我要做的事就是接过他射到的一条条鱼以及帮他把箭在石头上磨锋利。我太小，力气不够，总是磨不快。这时他就用手来摸。把弓跨在肩上，弯下腰，打了两个补丁的屁股高高跷起，两手呈包抄式摸倒贴在石头下面睡觉的“贴石狗”；而出来石头上面见天日的则有被哥哥利箭射中的危险。夕阳西下，我们骑着吃的饱饱的牛，带着美味的晚餐，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回家。

河里涨大水的时候，我们就拿网兜去河边捞鱼，称做“捞大水鱼”。在大人们忙着打捞上游冲下来的木材之时，我则屁颠屁颠的提着一个小桶跟在他的后面。他仿佛跟鱼儿特熟，知道鱼被浑浊的大水冲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会靠向什么样的岸边。他就拿了我们加粗了线织的，铁线也特选了较粗的三角形的网兜伸到水里把晕晕的鱼捞上来。我真是觉得神了，难道他有一双可以看透浑浊的水的眼睛不成。看着他高兴的脸，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也骄傲的要命　-----　他可是住我家隔壁的我的哥哥呢，别的小孩离远点！我还死缠烂打地跟他学会了织网兜。拿块苗竹片慢慢地小心地削成一个梭子（都是他帮我削的，我太小了不会用刀），缠上胶丝线，另用一块竹片削成条，网眼想要多大就削多宽，但要比梭子大，不然梭子穿不过去，长度倒是不太重要，长些就可以一下子织长些；然后在柱子上钉一枚铁钉就可以在那开始织了。网兜是尖底的，因为开始时只起几针，边织边加，一圈圈织长了口子也变大了。口上穿上一根带把手的铁线就成了。铁线弯成圆的网兜的口子就是圆的，弯成三角形的就是三角形的口子。我总是拿着我（们）织成的网兜到处炫耀　-----　我的哥哥教我织成的呢，你们会吗？心里一股的得意劲。

哥哥的姐姐要出嫁了。我看见她天天在家里做孝敬未来长辈的鞋子。姐姐拿了穿破补不了的衣服裁成一块块，哥哥则帮她煮了芋头，剥皮，然后把芋头压成糊状。姐姐用这些糊糊把大人脚板样大小的布块用木块用力地压在一起，一层又一层，有一厘米厚；然后上下用一块新布把里面的旧布包掉，再用一种小斧头似的刀裁成鞋底样；再用自己搓的小麻线纳鞋底；鞋面都是其他阿婆教着用新布裁好的，用麻线上到纳好的鞋底上就行了。做自己穿的那双时，我看见姐的眼睛亮亮的。她还在红色的鞋头上绣了讨来的漂亮的花样。一边绣一边看看哥哥。看着哥哥的时候，眼睛就会暗下来。

姐姐出嫁那天热闹的很，人来人往的。我们小孩子跑来跑去等着看新娘子，偶尔讨点糖吃。吉时到了，鞭炮声想了起来。我看见姐姐被她大哥牵了出来，头上盖着红盖头，一身红色的自制的凤冠霞帔，低声哭着。屋里传来她妈妈很大的哭声，还有我听不太清的话语。总之是娘舍不得女儿的意思。我们见惯不怪了，仍旧笑嘻嘻的到处跑凑热闹。

看到哥哥红肿着眼睛躲在门后面哭时我才发觉这次哥哥没有和我们一起疯。我突然就明白了，他是舍不得疼他的姐姐的。我难过起来。没有人疼哥哥了。看着姐姐在敲着腰鼓的送嫁的人群中离去，我突然想，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哥哥。我也要做很多鞋子，绣一双美丽的绣花鞋，穿一身漂亮的凤冠霞帔哭别我的妈妈嫁给我的哥哥。生几个孩子最好要男孩，每天带他们去放牛抓鱼抓小兔子小野猪小獐子小黄獍小刺猬，那多好玩啊！又有肉吃！我决定了，就这样，我长大后就嫁给他。我把哥哥拉到一边告诉他我的决定，他大笑。“傻瓜，哪有两隔壁结婚的啊！同一个大队的都没有。”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懊恼地，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想做哥哥的新娘的时候，我还不够八岁，还没上学，头发绑成两个冲天炮，两门牙拔了还没长出来，一笑起来特可爱；哥哥十三岁，一年级读了两年，二年级读了两年，当时读三年级，黄黄的牙齿，里面各有两排——怕痛，没拔掉乳牙又长出了新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