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荔乡浸淫在冬日的绵绵细雨中时,陕西的南面正泡在暖融融的阳光中。
火车经成都平原至阳平关进入陕西境内。从车窗看出去,平原上的灌溉渠内水流细细瘦瘦、清清浅浅,河床宽大得不相称。
汉中市西乡县刚好在平原尽头,一望无际的平原后陡然耸峙着高大的山峰,使人感到十分兴奋。也许由于天旱少雨,山上满是枯黄的茅草,连泥土也和石头一样硬梆梆的,显得非常干燥。山脚下多一些生气,像是生命之绿都在沟里流淌着。
西乡县城猫一样温顺地伏在山脚。两、三里长的部队营房就从城边一直排到山峰的第一级缓坡上,枣红色的砖墙、各式的绿化带,整齐而庄严,与枯黄的背境形成鲜明的对比,透出勃勃生机。
我们住在营房旁边的一户农民家,主人姓杨,大家都叫他老杨。也许是北国的阳光太炽烈,北国的风沙太粗砺,老杨的脸黝黑而粗糙,但这张脸上却时时有阳光一样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老杨总说米饭不好吃,说拉面好,饺子好。拉面我在西乡城里见过,白生生的面团被揉啊、捏啊、拉啊,扯了两三尺长,再叠拢来又拉,面团一会儿被拉成长绳,一会儿又扭成麻花。吃不吃不要紧,看拉面倒真是一种享受。当地人喜欢煮饺子待稀客。大年初一,老杨一早就给我们端来热腾腾的饺子,还有腊鱼。这饺子皮好,馅好,我们大口地吃着,老杨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西乡的晴天特别多,十天半月见不到一场雨,但昼夜温差大,中午时太阳晒得人生痛,厚毛衣根本穿不着,早上却出奇地冷,耳朵、脸、手冻得发麻。早上八点过往山上走,脚下裹着霜雪的茅草悉悉索索地响。半山那一汪小水潭结着薄冰,扔一块又冷又滑的石头下去,只听一声脆响,水面顿时出现蛛网似的裂纹。
这里家家户户都烤火,城里人一般用电炉,农村人大都烤碳火,木碳或煤中提炼的焦碳。初来时看到很多屋子都伸出一个银亮的“长鼻子”,小碗大,金属做的,不知为何?后来才晓得是火炉的出气孔。我们的房间里也有这样的“长鼻子”火炉,上面放着茶壶,暖烘烘的,特别有家的感觉。
这一带是有名的樱桃沟,从山脚到营房这一段缓坡上,有上万株樱桃树。老杨说,要是樱桃开花或挂果的季节来西乡就好了,你们可以大饱眼福、口福。我来得太早,虽然春天的脚步近了,很见风骨的枝杆上已经突起密密匝匝的花苞,但没能看到千树万树樱桃花开的美丽景象。听当地人讲,这几百亩樱桃通常在一夜之间就全开了,想那早上起床猛见漫山遍野一遍雪白,该是何等的惊喜啊!
西乡县城附近有座午子山,山高且陡,可以参禅,可以听松。这山上长满了树,在当地已是一奇,更何况不是别的,是树杆光洁银亮的白皮松。从山顶往下看,仿佛大雪刚过,枝条儿都裹着雪似的。只不知这白皮松是如何在这乱石嶙峋、缺少水分和土壤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放眼四望,周围的山都光秃秃的,毫无灵气,唯有这午子山,浓绿和银白交相辉映。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山顶的庙宇适合听涛,在临峡谷的一边端坐,但闻涛声时而如千军万马纷至沓来,时而如蜂如蚁窃窃私语,时而如潮水、如风暴,时而如呓语、如蛙鸣,让人凝神聆听间忘了浮生忧喜。
我想,生命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无论扎根悬崖还是沃土,只要有生命就能创造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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