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口气把自己憋死算了。——如果我死了,情况会怎样呢?
说实话,我死了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情。活着得时时提防自己同类的暗算和大自然的考验:同事的小报告,上司的小鞋,车祸或绑架,超市的用苏丹红上色的咸菜,工业酒精兑水而成的白酒,有毒的大米,掺有吊白块的面粉;空气污染造成的肺病,光化学污染导致的皮肤病,洪涝海啸,爱滋非典,……这一切都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当然,如果我死了,我的父母会很伤心的,尽管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曾经的非常懊恼的一次避孕失败。我的母亲会在我死后的两天内不吃饭,只喝些矿泉水以保证自己的眼泪流个不住。父亲会放下化工厂的生意一天,破天荒地那么长时间呆在家里陪我那曾经冷漠异常的母亲。他会温柔地安慰她说不要难过了是这孩子自己没有福气你要保重身体啊,然后他们的关系在多年冷战后恢复正常的密切,尽管这种密切的时间持续多久总让许多人怀疑。
当然,如果我死了,我的兄长会很伤心的,尽管我的存在曾经是他明亮的眼睛里的一粒不大不小的沙子。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从遥远的城市赶回来看我,而且会戴上手套抚摩着我的尸体把自己的眼睛哭红,甚至他会为我写一篇情辞恳切的祭文——他的文章一向就写得很好的——来表达自己的手足深情。然后他会万分惆怅了——早知道弟弟会如此,我那无数个夜里对父亲财产继承的问题的殚精竭虑简直就是白费啊!
当然,如果我死了,我的朋友会很伤心的,尽管他们曾经扪心自问反复论证得出的结论是我这个朋友可有可无。他们会约好一起穿上黑色的西装来看我。他们会凝重地露出很忧郁的神色,劝我的家人节哀顺变。只有光子号啕大哭,让人感觉他对我的感情最深了。其实他哭的是他前些时候借给我3000元作赌资,现在无法收回。当然他们也会有一个共同的慨叹,那就是失去了一个泡吧下馆子买单最积极的朋友了!
当然,如果我死了,我的女友会很伤心的。她将会悲痛得不能行走而不来看我。她会把关于我和她过去的所有资料都烧掉来当做给我的纸钱。她会整天的不出门也不吃饭只喝牛奶。我的情敌这时候会不失时机地来看她给她送巧克力。她会很冷漠地不理睬他,就是他亲手送到嘴边的巧克力,她也选择只咬一小口就打住,好几次地做昏迷状。我的情敌当然就不失时机地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温暖的安慰了。三天后,为了排遣失去我的难尽痛苦,她要选择一次长时间的旅行,旅伴自然就是那位送巧克力的先生了。
如果我死了,我的父亲不会把我的器官捐献出去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对我是多么的慈爱;也不会把我火化,因为过去拿自己大大耳刮子火辣辣扇我脸我就大声哭叫,他就知道我是多么的怕痛。他会把我埋在山里,给我一个很漂亮的墓碑,上面写着爱子唐风之墓,旁边落上他的名字。
我的坟墓边有棵樟树,傍晚的时候有乌鸦在树荫里歌唱,风把它们的声音传得很远。那是我听到的最美妙的音乐了。坟墓里我的身体在一段时间后变成一具骷髅,空洞的头颅成为小老鼠们的家。他们进进出出,快乐的小爪子抓爬得我麻酥酥的舒服。它们是我最好的伴儿了。在这里,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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