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准备迎接“黑色六月”的到来,这已不是第一次迎接高考了,去年因考取的是一座民办大学,没有达到预订的“至小是公办的一般本科”标准,父亲决定让其休学回家,小妹情绪十分低落,暑假里打了一个月工,终不想放弃读书的愿望,在我和大妹的支持下,再次走进了教室。
小妹是家里的满崽,和我相差整整十六岁,与大妹也相差十二岁,也许是父母太想要儿子了,在母亲三十九岁那年,东躲西藏,生下了小妹。尽管当时有些失望。但毕竟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晚年得女,倍加呵护。
小妹生下来的那年,刚好我考上了中专,我家原本条件不好,祖祖辈辈都是修地球,当时我在县重点中学读书,父母盼望我能早点考出去,以便减轻家庭负担,恬逢那年中专学校首批招收初中毕业生,我便死活缠住班主任老师,给了一个中专指标,轻轻松松踏进了中专学校的门槛,我心虽不甘,但也无奈。父母如愿以偿,加上小妹的降临,家里增添了不少喜庆。
小妹出生的年代好,可以说是甜水里面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因为我在中专学校读书,,学校每月发放生活费,基本上不要家里负担另外的费用,我把每学期的开支降到最低限度,节省下来的零花钱给妹妹买奶粉、“宝宝康”“宝宝乐”,买新鲜的水果,在我们姐妹三个里面,只有小妹从小就享受了这些美食,而当姐姐的我小时候连想吃根冰棒都是一个很侈奢的梦想。
小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姗姗”,也就是姗姗来迟的意思,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欢,只是耳朵有点歪,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没注意,让帽子上的带子给绊住了耳朵,后来就一直没长好。小妹最爱吃西瓜,每次看到切西瓜,她就特别高兴,挥舞着小手,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小妹性情温和,特文静。那时我和大妹都在学校读书,母亲在田间地头劳作时就把她带在身边,她不吵不闹,坐在一旁能静静地玩上好一阵,累了,厌了,母亲就抱一抱,逗一逗。大妹在附近的中学读书,每次放学后,她都爱把小妹高高举起,在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亲了又亲。
小妹三岁多的时候,我毕业分配到了县城的一家单位工作。小妹四岁多的时候,我第一次用自行车将小妹带到了县城。看到满街的花花绿绿,小妹感到特别新奇,“这是什么”问过不停,当走过一家照相馆前,她又好奇地问,我告诉她那是照相馆,陈列在窗户上的是照片。我突然心头一热:“姗姗,等会我们去照相吧!”“好呀!”小妹显得非常兴奋,过了一会,小妹突然掉过头来问我:“姐姐,照相要钱吗?”“当然要了”我随口回答,“姐姐,我们还是别照了吧!”“为什么呀?”“照相要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半响没有说一句话,为一个四岁小孩的一句话感慨万千。
几天后,我带小妹到楼下买东西,我把钱包里的钱都给了老板,尚差4元钱,我很无奈地对老板说:“唉哟,还差4分钱。”那时候爱把“元”说成“分”。谁料,小妹转身就不见了,一会儿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姐姐我给你钱”,边说边把小手伸到我面前,手里面拽着皱巴巴的真正的4分钱,我真是哭笑不得,而在一旁的老板却啧啧称赞。
小妹上学了,大妹也考上了师范学校,每到周末,小妹和母亲一样盼着我和大妹回家,傍晚时候,她总要到山路口盼望,见到我们,她就象一只小鸟快乐地飞到我们身边,接过我们手中的行李,一路嘣嘣跳跳领我们回家。而每次我们出其不意到家附近时,只要轻唤一声“姗姗”,她便飞也似的跑了出来,满脸笑得阳光灿烂,姐姐长,姐姐短,象只喜鹊一样围着你诉说家里的乐事。而每次从家里面出来,小妹总要送我们到车站,直到车开动了,她还在那不停地挥手。有时在送我们的路上她也爱撒姣:“姐姐,下次回来给我买好东西吧。”我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那么粗心,大部分回家都忘了要给小妹捎上礼物,每当我对小妹表示谦意的时候,他总是那句话:“没关系的,我是说着玩的。”小妹慢慢成长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小妹八岁的时候,我结婚了,一年后,有了孩子,每次回娘家,小妹别提有多高兴,喂饭、洗尿布、逗孩子全让小妹给承包了。我们忘了她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她对我们的呼唤去竟然没有半点怨言。后来大妹也结婚生子,小两口工作忙,孩子一直放在娘家带养,小妹自然又成了孩子的小保姆,母亲要做事,每天就盼着小妹放学回家带小孩。直到现在,两个小孩与小妹特别亲,一到外婆家就屋里屋外找小妹,“小姨、师傅”追着叫过不停。
不知不觉小妹长大了,每天放了学就帮母亲干家务活,农忙季节和父亲一起下田插秧、收割。一天,父亲从田间回来,两腿泥巴,浑身湿透,小妹望着父亲满头白发直发呆,母亲在一旁悄悄地问:“你怎么啦?”“妈妈,要是你没生我多好,爸爸就不用这么大年纪还下地干农活,妈妈也不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我弄早饭,还不用操心我的学费,你们有姐姐供养,可以享享清福了!”母亲眼眶湿润了:“傻孩子,父母没有你哪会这么快活,每天早晚看小闺女象燕子一样飞出去,又飞回来,又听话,又懂事,心里啊,比喝了蜜还甜呢!我们晚年有你这个小姑娘陪伴,那才叫幸福呢!”小妹嘴巴挺甜的,那时候乡下流行《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小妹就学着在家里哼,母亲听了装作羡慕的样子说“看别人对妈妈多好”,谁知小妹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对母亲说:“妈妈,你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吗?”母亲一脸茫然,小妹笑道:“告诉您吧,是我写的!”“你啊!”面对小妹的跳皮,母亲心里倒是甜滋滋的。
也许是姐姐给她起了示范作用,小妹读书很用功,小学、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矛,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重点高中,由于接受的不再是义务教育,加上是住校寄宿,学费高了,各种费用开支也大了,虽然家里不是很穷了,但小妹上高中的一切费用,我们两姐妹主动承担了。来到一个充满竞争的校园里,小妹显得力不从心了,尽管她作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成绩一直保持着中等水平,为了让她把成绩搞上去,我们给她定了一个目标:非重点本科不读。也许就是这个目标,给小妹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高二的时候,我下班抽空给小妹送伙食费,小妹心情沉重地对我说:“我们考试过了,我没考好,我对不起爸爸妈妈,也对不起姐姐。”面对这个开场白,我能说什么呢?小妹已不再是一个小孩了,她有一颗敏感而又稚嫩的心,我不忍心去伤害她,她也不需要我讲太多的大道理。我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没关系,还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好好找找原因吧,看是粗心还是不懂,改变一下学习方法,加油吧!姐姐相信你!”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象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小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她每天早上第一个进教室,晚上最后一个出教室,但学习成绩还是没有大的进步,她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她背的包袱越来越沉,她考虑的是如果考不上大学如何面对对她疼爱有加的父母和姐姐。她很少主动打电话问我们要生活费,别人每个月需要200多元,而她每个月坚持只用100多元。我们平时也只只顾及给她学费、生活费,却忽略了她的冷暖,偶尔问及是否需要添置衣物,小妹一味地摇头,直到父亲和我说及一件事,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大意。
那是高三寒假的一天,外面下着细雨,父亲见小妹从外面回来,总爱在厨房翻塑料袋,于是偷偷跟在她后面,只见小妹脱下鞋子,把脚上湿漉漉的塑料袋取出来,又拿一个干净的袋子套上脚穿鞋子。原来小妹仅有的一双旅游鞋漏水,小妹怕弄湿袜子,竟然偷偷使用塑料袋,我得知后,急忙赶到家里,望着小妹脚上开了口的鞋子,身上我10多年前穿过的尼龙内衣,我箅子阵阵发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小妹呀!你怎么这么傻,不要以为你加重了姐姐的负担,不要对姐姐有愧疚,送你上学不仅仅是父母的责任,也是姐姐的责任,是姐姐心甘情愿的,姐姐不是给你买不起衣服、鞋子,姐姐是对你关心得太少太少……
小妹没有考上重点本科,连一般本科都差一点点,这都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小妹哭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独自跑到河边上大哭了一场,悲凉的哭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哭得我们的心都碎了。
小妹能够重返学校,我和大妹做了父亲大量工作,我们只想给小妹机会,并不想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只是希望她在人生的道路上,不留任何遗憾,能够圆她自己的梦。
小妹,我们都在为你祈祷,希望你能顺利踏入大学校园。万一你没考上,我们也不会责怪你,因为你已经努力了,不是每一个都要通过大学的门槛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你是一个多么聪慧的女孩,到哪儿都能作出自己的贡献,你的未来一定充满阳光。
本文已被编辑[redyfeng]于2005-4-21 21:14:0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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