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2005年的春节即将来临。自己正在外面与人吃饭,忽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伯伯去世了。我顿时当着一大桌人的面失声痛哭。伯伯在自己心目中是象父亲一般的亲人,他却走得如此迅速,不给我这个晚辈一点机会,让我在他临终前捎带着我对他的无限亲情和深深眷恋上路。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空有一腔深情无与人说,我当众的哭声更是一种失态。时至今日,自己慢慢想来,其实很多时候,感情在现实面前是无能为力的,甚至会被认为不可理喻。
我想起了当代著名女作家张洁在她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中扉页上写下的那句话:“人的一生其实是不断地失去他所爱的人的过程,而且是永远地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最大伤痛。”张洁在书中没有过多地表现她对母亲活着时的爱意和母亲去世后的追思,她全篇文章中写的仅仅是她如何为她母亲做了哪些具体的事、以及对自己没有把母亲照顾好的自责。我想,张洁说得对,“纵使我写尽所有的文字,我能写尽妈对我那报答不尽、也无法报答的爱吗?我能写尽对她的欠疚吗?我能写尽对她的思念吗?”失去亲人的痛苦,远比失去亲人本身的分量更轻。所以,对于我们活着的人来说,行动远远重于情感的表达。我想,自己活在这个世上,为了心中所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一定要把自己的爱意尽可能多地表现在每一件具体的行动上,这样,当最终与他们分离,自己的痛苦才有可能减轻。
如果说亲情的表达是一种个人行为的话,那么当我看到报道说因被认定是杀人凶手而被枪决的河北青年聂树斌在他冤死十年后真凶出现的时候,我想这一定会在所有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们心中引起公愤了。然而,斯人已去,今天的人们即使有感动上天的情感,又能如何呢。至多只能向早已长眠地下的冤魂告慰,让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我想,在这样的时刻,所有悲愤的情感都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这样的时刻,更重要的应因此唤起社会对我国当今法律和人性的深深关注和深刻反思。我想,当年聂树斌一定是在他被枉杀的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他的心就已经早死了,他一定早已绝望地感到,这个世界是不相信眼泪的。
我是一个并不很关心时势的人,但据我的孤陋寡闻,也大略知道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的国度里,每天都有许多鲜活的生命因战争、疾病、交通事故和安全事故等非正常因素而永远消逝,而面对这些生命的消亡,人们早已从震惊、愤怒、担忧过渡到了习以为常和麻木。我想,这也许确是因为生命的命题太沉重,重得很难让人们承载得起,也或许确是因为人们的情感太轻微,轻得让人不值一提。
尽管生命太沉重、情感太轻微,但我仍然认为,在我们拥有生命的时候,我们不能没有情感。尽管我们每个人所知道的生命是无常的,但在冥冥之中,其实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该走的路,虽然自己不能主宰自己最终究竟能走多远,但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尽力走好生命的每一步。而对于人的情感,我想,这恐怕也是上天赐予人类的最后一道可以借此捍卫人类自己的武器了,如果人们仅仅因为它在现实面前的苍白无力而看轻它甚至放弃它,那实在是人类的一大悲哀。我想,人的情感是可以陪伴自己整个生命的宝贵财富,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情感,那他也就因此失去了生命存在的一大意义。
我想,沉重的生命也许会因为有了人类美好情感的承载而变得美妙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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