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就接到消息说我小学的老师要回来，我计划是要见一面的。自从我倒了现在的单位，第一次去我的母校，脑海里闪现的就是我的这位可亲可敬的老师。虽说岁月流逝，可在我的记忆里，老师的音容笑貌却怎么也抹不去。尽管记忆里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可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总是要最初的光阴开始的。

结果老师回来我却没有时间相见。先是没完没了的会议，接下来又是没完没了的无聊事务。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来，可是我的手机上留下了老师的短信。说看到我实在太忙，不忍心打搅，她就先回家去了。这次回学校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想见见我，因为她马上要做心脏的瓣膜手术。我是出生在医学世家，尽管对医学连一知半解都达不到。可是我还是知道，这样的手术在心脏领域算是很大的手术了。而且风险极大。

我埋怨老师应该再等等我的。可老师说她回家还要准备手术的资金。因为这样的手术需要花费三十万费用。老师告诉我她去学校了，开始向从学校里借点资金，可是学校也很困难，所以想着还是回家自己想办法吧。我手里拿着耳机，听着老师已经气力不够的说话，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对老师说了。是的，老师曾经为我的母校付出太多。当年我的印象里就知道她患有心脏病。

老师当年是从新疆的建设兵团回来的。为什么回来我不知道，但是她的回来却给我的母校带来了一股清新。当年的老师很漂亮，我的记忆里她就是我的母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许是童年的记忆本来就深刻，也许是老师当年对我的关心留下的记忆太多。反正每当我回忆起童年的时候，老师的故事总能在脑海里闪现。

去年我见过一次老师，当时我就发现她的身体很虚弱。那一次我们在一个小茶馆里交流了很多时间。当时我还把班里的几位当时的班干部都约来了。大家在一起回忆，在一起诉说。最后我还对老师说了点童真的埋怨。说当年老师就是偏心眼，在座的几位班干部，只有对我不好、老师笑着说，在我们几个人里，当年只有我最不听话了。经常做恶作剧不说，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学来的鬼点子，捉弄老师，也捉弄同学。能给我个劳动委员就已经很不错了。

人就是这样。我当年最不喜欢的就是劳动了。可老师偏要把我弄成个劳动委员。不过现在想起来也多亏老师的厚爱。因为当年劳动是学校的主流，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种庄稼，学会了做粉笔，还学会了烧青砖。反正现在很多农村的事情我都是在那个时候弄明白的，而且一直记忆到今天。

记得当时我问老师的心脏病怎么样了。老师说一直不是很好。只要是遇上天阴下雨，就会加重。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平日里生活中注意了。后来我们在一起吃饭，本来说留一张现在的纪念，可是谁想到吃完饭天色已晚，已经不能在室外拍照了。我还说今年的夏天老师再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和老师留个纪念。几十年了，几十年的光阴尽管把什么都留在我们的脸上，但是我知道，留在心里的才是一种人生的永恒。

现在老师要做手术，需要大量的资金，可是我这位学生一瞬间还真的就想不出办法来。我知道从学校借款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学校的经费也是异常的紧张，本来就不够，再加上也没有这样的规定，再说了，借十万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老师的心脏病我是知道的。现在要做的瓣膜手术也是心脏领域里高端的手术。

我对老师说，听说县上有大病的医疗救助。我到时候先问问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再给老师说需要什么手续。我问老师什么时候住院，大概在什么时候做手术。老师在电话里略作了停顿，我能感觉出来，老师是不愿意告诉我这位学生，她是不想麻烦我。但是我也沉默，最终老师还是说了。说大夫说得抓紧时间。这几天天气不好，等天气好一点她就去住院。要去省城的西京医院做手术。

这个我知道的，因为这么大，这么复杂的手术，也只有西京医院可以承担。因为它是排在全国十大医疗机构之中的大医院，特别是在心血管领域处于国内领先的水平。我对老师说，如果住院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要去看看她。老师说不用了，两回回家都看到我是那么的忙。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就不用辛苦了。我说那不行，当年只让我做劳动委员，不让我做班长的事情到今天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了结。老师总得给学生一个满意的答复才行。所以我什么时候想不通，什么时候就会去看望她，直到我能满意为止。

老师笑了，说几十年过去了，怎么我现在还是和过去一样的顽皮。如今都是老师学校的大局长了，怎么还是这样的气老师呢。我说人其实活的就是一口气。只要老师心里想着还没有给学生解释完当年的事情，就一定会手术顺利，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最后老师说，看来淘气是人的天性。好吧，为了给淘气的学生一个说法，她会努力地活下去的。

挂断老师的电话，我的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酸酸的感觉。是的，当年老师带我的时候，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几十年之后，我竟然会到这里来当局长。可当了局长又能怎么样呢。老师病了，现在要做这么大的手术，我却无能为力，却不能为老师做点事情。难道说世界上的事情总就是这样的折磨人，这样的没有尽头。

当时天还下着雨，虽说是春雨，可是我的心里却怎么觉得有着丝丝的凉意。开始我还想和现在的校长商量商量，可拨打校长的电话没有人接。其实当时我已经隐隐的有点意识，知道校长也有校长苦不堪言的难处。既然校长不接电话，我也就放弃了自己原有的一点想法。说心里话，我也知道，在这种两难的过程中，我的思维似乎也缺少了很多的理性。我不想说是局长，我只是想用一位学生的心态来处理摆在眼前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校长给我解释了为什么不接电话的原因。我告诉校长没有关系，这不是工作。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所以就把打了。等到没有人接的时候我也知道，也许我的电话打的有些多余。校长说当时她以为我和老师就在一起。因为老师去找过她，说了要借款的事情。因为学校实在是无力承担，所以怕我们在一起会很尴尬的。

校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只是真实的情况是老师那个时候已经在回家的车上了。我感觉得出来，校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让我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校长是从校长的角度来处理问题，没有失误。只是我这会儿没有拿局长的身份来思考问题，而是一位学生对老师的感情。我也知道，现在的社会，很多时候感情是无法替代现实的存在的。按说在学校奋斗了一生的老师，现在身患重病，需要手术，我们应该给予关心和支持。但是没有政策，经济也无法承受。只是作为学生，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些无法释怀。

其实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对于人生的理解不能说不透彻。但是面对一种既成的存在，往往却又无法摆脱其中的纠结。说的也是奇怪，我在人生的路上经历的也不是不多，所感受的苦涩和欢乐也不是没有。但是学生时代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定格在那个时候。大脑中对童年的回忆总是和老师的一举一动脱不开关系。

是的，人这一生就是在理性和感性中左右游离，有时候面对一些现实的事情总是不能释怀。我和校长是在网络上进行交流的。虽说她一再的给我说明情况，可我的心里却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岁月留下的痕迹。我说了，校长的处理没有错。我的这份对老师的感情也没有错。那错到底出在了哪里呢？也许本来那里也没有错，这大概就是一种社会的现实。

今天是周末，上午我睡觉到中午。吃了饭我接着睡觉。当时心里还在想睡上一个小时起来，下午陪母亲出去走走，吃个晚饭。毕竟人的心理总是要在一种情愫的集聚中能到满足才行。可谁想，我一觉下去，醒来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我看到母亲就坐在客厅里，我问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到的？母亲说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她看见我睡得很香，所以就没吭声。母亲看我醒了，就走进卧室，坐在我的床边说，身体不好，上班就别那样逞能了。能做的去做，不能做的就让大家去做。还说看我睡觉的样子，就是想十天十夜没有睡觉一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昨晚也真是邪门了，央视的电影频道怎么是一部好电影接着一部好电影的放。我也就不知不觉看到了今晨五点多钟。知道今天是周末，可以睡觉，所以也就没有了顾忌。我问母亲想吃什么？因为时间的关系，出去转转是不行了。母亲说我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我知道我的问话是多余的。几十年了，什么时候母亲都是这一句话。可是就是这一句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心灵无法解脱。

听说邻县小镇的麻辣鱼做得很好，要不去吃点鱼吧。我一边起床一边说。说是说给母亲的，其实我知道那也是说个自己消遣的。收拾完毕，我和妻子就陪着母亲出了家门。今天是妻子驾车，我坐在前排，母亲坐在后排。我从反光镜里偶然看到母亲。是的，一生的劳作，一生的操劳，母亲是老了，脸上的沧桑已经让我不敢再去思考。母亲一路上和我说话，说的很多。几乎都没有我插嘴的机会。可是母亲越说，我的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我知道，本该是尽孝的时候，本该是和母亲相厮守的光阴，可是我却不能。尽管平日近在咫尺，却常常是好多天见不了一面。

人呀！怎么样才算不难。做儿子做不了儿子想做的事情。做局长都不能对曾经教育我成长的老师进行帮助。我越想越不愿意去想。可是不愿去想，大脑却总是思绪万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