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受家人的影响,从小就喜欢园艺,对花草的热爱,几乎达到痴迷的地步。
因为爱花,所以种花、惜花、怜花。家里只要有能摆放花盆的空隙,于是就成了我的地盘。每到一个地方,我首先关注的,必是那里的绿化环境和那里的花花草草,只要有花开的地方,总能吸引我关注的目光。所以,春季里的纷纷扬扬的樱花、洋紫荆,飞翔在三月烟雨中禾雀花,静静散发着清香的空谷幽兰;夏日里那聘聘婷婷的清荷,一瞥惊鸿的昙花;秋日里满园金黄的雏菊;还有伫立于傲雪中的寒梅,我一样也不会错过。不同的季节赏不同的花,就像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结实不同个性的朋友,总能带给我不同的感受和思考。
每年市里开展迎春园艺博览会,不管有多远,我必会前去观赏。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花开时的婀娜美态,树木的沉稳静谧,园艺作品中的小桥流水,还有那富有各方特色的别致庭院,每一个作品,都是那样的美伦美奂,让所有的观赏者都不由感叹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然而,在每年的园艺博览会上,有一种园林艺术的美,却是让人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与矛盾心情去欣赏。它的美,不是大自然赋予它的美丽,而是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整形才能达到意境中的美。那就是被我称之为静态的生命杂艺--艺术盆景。
每当看到那些充满写意与抒情的盆景,内心总会被那清奇古雅,意韵深远的静态生命而震憾。它不仅仅是单纯的摹拟自然景物,而是创作人为了达到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的审美效果,而采取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手法,经过挖掘、种植、整形、攀扎、修剪、上盆、养护等步骤,集园林栽培、文学、绘画等艺术,互相结合,溶为一体的综合性造型艺术品。
它是栽培技术和造型艺术的结晶,也是自然美与艺术美的结合。它以植物、山、石、水、土等为素材,经过园艺师的构思设计,造型加工,精心护养而成。把它布置于飓尺盆中,“缩地千里”、“缩龙成寸”,可以展现大自然无限风光,所以人们把盆景誉为“立体的画”和“无声的诗”。随着时间和季节的变化,它还可以呈现出不同的姿态、色彩和意境。
从某种概念来讲,盆景也是美学、文学和科学的综合体。盆景的制作要给人以美的欣赏,古雅秀美,神韵生动,耐人寻味;盆景造型构思,有诗情画意,有高低层次,有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反映出较高的文采水平和优美姿态。
然而,为了创作富有自然情趣的艺术精品,创作者为让作品达到层峦叠嶂、锦秀山河、意象万千的艺术境界,于是对原本正常生长的植物加以残忍的整形。在整形过程中,他们利用工具把原来正常生长的树木刻意扭曲,在生机勃勃的树干中挖洞填壑,为了抑制植物的生长,把郁郁葱葱的枝叶反复修剪,为了让盆景富有枝干虬曲苍劲的历史背景造型,创作者残忍地把笔直的枝干强扭成曲,原来充满生机的树皮也在反复的摧残中呈现着一道道断裂的伤痕,人们把它们所呈现出的悲怆与沧桑,称之为艺术。
如果,只是带着一双欣赏美的眼睛,那么,我一定会赞叹艺术家们绝妙的技艺。多了不起啊,他们把一棵不起眼的小树,在完美的构思与精湛的技艺培育出如此完美的艺术品。你看,它们多像一棵棵风烛年残的古树,光滑的树干仿佛被岁月的苍穹刻出了一道道刀疤似的伤痕,腐朽的树枝似乎见证了一路风雨。多少春夏秋冬的轮回,原本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小树,却已然成为小小的、泛着无尽沧桑的古树,它就像是一个畸形儿,被囚禁在装着薄泥的盆中,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看着它们伸展着悲怆的造型和被抑制的优美,不禁让我想起很久前在街头上看到的一幕。那是一对流浪的小兄弟,哥哥14岁,弟弟11岁。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们上演了一出让人辛酸的柔术表演。表演中兄弟俩呈现出狰狞与痛苦的表情,让在场的人都不忍观看,纷纷把零零散散的票子扔在装钱的不锈钢碗里转身离去。然而不管是柔术、车技、顶碗或是走钢丝,不管是在霓红闪烁的舞台上表演,或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流浪表演者,他们的每一场表演,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血泪的辛酸史。“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杂技练功特别苦,往往一个动作要练上百遍、上千遍,腰腿酸痛不说,受伤更是常事。虽然说小孩儿的韧带好抻开,但也是在咬着牙、流着泪的疼痛煎熬中练出来的。而我们眼前的盆景,不也是经受无数的磨难才成就你我眼中的风景吗?
在我眼里,美丽的艺术盆景,它就是静态生命的杂艺。而你和我,依然是台下的观众。
也许,你正为他们精湛的表演而折服,被它们优美的神态而惊叹,而我,却为它们成功和美丽背后的伤痛而心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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