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死了,老人临终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邻居黄老太太发现,真不知道要在屋里搁多少天呢!对老张头的死,四个儿女都不在身边,村里人都在议论纷纷:“哼,防黄老太太都像防贼似的,这回要不是黄老太太发现,老张头还不得在屋里放成干尸呀!要是那样,儿女可就更“现眼”喽!”
老张头原来是,城里一个大厂子的,工程技术人员。四十多岁时,老伴因癌症,撇下四个儿女离他而去了。老人伤偶时,虽然年龄不算大,也愿意身边再有个女人。但,一直没敢娶。那时,虽然他也想再婚,一些同事,朋友,亲属,也总给他介绍对象,老人一方面怕孩子受屈。另一方面,人口多,房屋狭窄,也没有条件再婚。就是这样,老人又当爹又当妈,费劲巴拉的,把四个孩子总算拉扯成人了。
他的四个孩子,虽然也经过了上山下乡,除了大女儿,被农村一个小伙相中,与小伙结婚,没能回城以外,其他三个孩子,带带拉拉的,好几年时间,也都陆陆续续的回城了,被安排在他工作的单位。后来,也与其他人家的儿女一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当看到儿女们有了稳定的工作,又都成了家。老张头就好像大功告成一样,来到老伴的坟前,絮絮叨叨的,既是告慰老伴,也是自己在表功:“你安息吧!我没有辜负你的遗愿,我们的孩子三个在国企上班,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他们现在也是该嫁的嫁了,该娶的娶了。大女儿在农村有了家,过的也行,有了相爱的人,也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她也不愿回城了。大儿子是单位分的房,虽小点,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老女儿嫁的婆家条件也行,不用我们操心。老儿子与我在一起,现在他们都有孩子了,我们也算是儿孙满堂……”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已经退休的老张头,自己有退休工资,儿女有稳定的工作,已经操劳大半生的自己,本想要过过省力、舒心的日子,可他的原单位宣布破产,被人收购。他的三个孩子,全部面临下岗失业。老张头这下可傻眼喽,“这是全国著名的大企业,怎么说黄就黄了呢?”摸不着头绪的老张头,不但见人就叨叨,自己在心里也总划着回……。
老张头这回可懵了,这叫三个孩子都面临失业,三个家庭生活都要受到重撞,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儿子还行,原来是单位里的技工。被原来厂领导,利用别人的名头,与郊区一个,个体老板,私自合伙开的,暗地里抢厂子活干的个企。早就被厂领导物色好的老大,很快就给聘走了,并成了技术骨干。老女儿也行,老公公是某机关的小头头,是驴就能拉几圈磨,很快的也在别的地方给安排了工作。就老儿子愁人了,原来在单位干的是只管一本收付账,能识字,就能干得了,哪个地方都不缺的出纳。还是借老人在单位有威信的光,领导给点面子,才得到的一个养大爷的美差。
干自在活,挣自在钱习惯了的老儿子,不但养成了一副懒身板,还养成了,愿意让人支配,听喝惯了的呆滞思维。现在到哪都是个企,全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拿不起个的人,去哪都没人爱用,干什么都要费劲。
老儿子失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光靠媳妇那点工资,不但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两口子还一劲的打架。虽然老张头每个月,都会拿出不少钱来,补贴家用。但,看到一个年青少壮的大小伙子,整天无所事事,出来进去的,让谁看了都免不了上火,熬心。自古以来都是,穷了多叽咕。这样的日子是,媳妇闹,老张头愁,家里不但阴云密布,还总有股呛人的“火药味”。
再加上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再也不能与父母睡一个床了。原来四十多平的房子,本就不宽敞,孩子要单睡,就没有老人住的地方。正赶上大姑爷因喝酒过量,得了脑出血去逝。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工作的大女儿,正需要老人给作伴。老人思来想去,只好到乡下大女儿家去住了。为了维持家庭的稳定,虽然不在老儿子家住了,但,背着其他儿女,答应每月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来,还给老儿子补贴家用。
到了大女儿家,宽敞明亮的四间大瓦房,房前屋后好大的一片园田。住处宽敞,空气新鲜,老张头又好似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故乡。虽有伤婿之痛,整天侍弄房前屋后的园田。这些活,对自己的体能满能适应,又是自己非常喜爱的事情。伤婿之痛,愁煞的家事,也在茫茫呵呵当中,被驱散了很多。到闲暇之时,到街里与那些闲老头,下下棋,扯扯家常,老张头觉得比在城里和老儿子住,强多了!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除非你是个傻子,或者是个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无用之人。这样的人,谁还都不愿意去做。那你就得无怨无悔的去操心,去做事。再操心,再做事,你再想不开,牢骚满腹。那你恐怕就要活不长了,就是不死,也要得病。因上火,憋气,是健康的大敌。
隔山不听儿哭,眼不见,去一半。耳不听,心不烦。看不到老儿子家的,那些烦心事的老张头,在大女儿家,过得还算很舒心。大女儿把饭菜做得很应对,爷俩把园田持弄的很好。大女儿在老张头的劝导下,悲伤之情减去了很多。爷俩过的也算是,相安无事,太太平平。这就是老张头的要求,也是大多数老人的期盼。什么是福?在老张头看来,儿女不用操心,日子过的太平无事,平平安安,哪怕自己受点罪呢,只要儿女日子过好,就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虽然,老张头城里的儿女,不怎样来看他。但,老张头从来不挑。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压力都大,居家过日子,事又繁琐,自己尽量不给儿女添麻烦。年了,节日了,儿女们也都过来看看老张头。因总不见面,是是非非也少,让老张头享受到了天伦之乐!
当老张头安下心来,享受过消停日子的时候,事又来了!大女儿的大儿子生孩子了,大女儿去给大儿子带孩子去了。虽然感到冷清的老张头,因身板硬朗,腿脚灵便,虽然心脏有点毛病,但不重。要是不生气,不着急上火,一点问题都没有。自己又会做饭,做菜,生活上还没受到什么影响。因大女儿不在家,老张头也和村里人混熟了,经常到熟人家串串门,唠唠家常,扯扯闲白。有时够手了,打打扑克,搓会麻将。加上老张头有文化,作风正派,从不讨人嫌,还有那份让农村人十分羡慕的退休金。古语说的好:“人敬有的,狗咬丑的。”对老张头,村里人既羡慕又尊敬。
大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老张头逐渐的也习惯了。
大女儿给老大带孩子,一直带到上幼儿园。要不是二儿子生孩子了,大儿子还不撒手呢!带完大儿子的孩子,又待二儿子的孩子,带二儿子的孩子更麻烦。二儿子的孩子是自闭症,大女儿要没完没了给带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爱说:“人什么都不怕,就怕老。人什么都不服,但你必须得服老。”老张头一路坎坎坷坷,风风雨雨的走来,他没怕过!经历那么多的难,经历那么多的烦,难没绊住他,烦没难倒他,可他现在怕了!最近这二年,他总感到浑身无力,爱感冒不说,腰总酸痛,腿也不得劲,走路越来越不灵便了!医生说是腰脱,再加上老寒腿。
因腰痛,走路艰难,他出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再加上,他住在村子里的最后一趟街,那趟街就四户人家。一户是他家,还有紧挨着的一户,住着黄老太太。其余那两户人家,成年在外地打工,房子已经空了有好几年了。
黄老太太家,紧挨着老张头的大女儿家住。实际上,那趟街现在就他们两个老人住。黄老太太头几年,老伴也去逝了。儿子和媳妇成年在外打工。一手拉扯大的孙子,现在正在外地念书,家里就剩下黄老太太自己了。
因房挨房,垄挨垄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黄老太太劈柴劈不动了,老张头就帮着给砸两下子。水拎不动了,也帮提两桶。老张头的衣服哪绽线了,黄老太太就给缝几针。一来二去的你帮我,我帮你,就走得越来越近乎。老张头腿脚不方便以后,没地方串门去了,有时也闷得慌,就到黄老太太家坐会,与黄老太太说会话,唠会磕,仅此而已。
最开始,无论谁帮谁干点什么,还没有人说什么闲话,就打老张头腿脚不方便以后,就看到老张头不时的,到黄老太太家串门。有时,也看到黄老太太,从老张头家出来进去的。逐渐的,村子里的人就议论开了:“他俩一定有事,要不然怎么那样近乎呢!”一来二去的,闲话就传到了,老张头和黄老太太,儿女的耳朵里。
黄老太太的孩子还挺明白事理,就连儿媳妇都说:“俺们都不在跟前,老人自己生活很不容易,有不少事自己干不了,找人帮还远。两位老人,互相照看一下,这不是好事吗!他们都孤单,有时在一起聊聊天,说会话,解解闷,这又碍着谁了呢?你们可能不知道吧,听说俺老婆婆年轻时,是一朵花似的女人。因他爹有病治不起,又丑又挫的公公家,用给她爹治病为代价,才嫁给俺公公。婚后那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诱惑,及多大的艰难,因孩子的原因,与俺公公都是不离不弃。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还能长什么花心?就是真的想和谁好,我们当小人的,也没有资格管,因为他们现在已经都是单身,老来找伴是他们的权利。”
黄老太太的儿子也说:“老小孩,老小孩。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也就是孩子了。我们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百般的呵护,难道对待老人,就不可以善待,宽容,理解一些吗!”
可老张头的儿女就不一样了,说黄老太太是看中了,老张头的那些退休金,才与老张头套近乎的。多年邻居的大女儿与黄老太太见面连话都不说了。老张头的老儿子媳妇,不但鼓动丈夫拿走了老张头的工资卡,还破口大骂黄老太太:“老不要脸的,都满脸褶子了,还卖骚。”
经老张头儿女的这么一闹腾,老张头,黄老太太只好谁也不敢帮谁了,更不敢串门唠嗑了。究竟什么病,让老张头一命呜呼的,谁也弄不明白。直到黄老太太,因好几天没看到老张头出来,烟筒也没冒烟,心里直犯疑。难心了好长时间,在去老张头家的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后,才鼓起勇气,厚着脸皮,硬挺着过去进屋看看,这才发现了老张头的死。究竟老张头是哪天死的,死于什么病?黄老太太也不知道!
看到老张头死的可怜,村里人都议论纷纷:“哼,一帮儿女都白养活了,连死都没有人在身边。还好,这是冬天,要是夏天就糟了,尸首还不得放臭啊!”
还有的村民伤感的说:“一帮儿女的人,都死得这样惨。将来像我们只有一个孩子的,不就更完了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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