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似乎已经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了。而父母对子女的爱,就是以水往低处流的方式在娟娟流淌。只要父母还在,爱就不会停止。这似乎也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现象。
而儿女对父母的爱呢?说一件身边真实的事情吧!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老伴死了多年,养育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外省工作,一个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老人身体还算硬朗,衣食住行都靠自己打点。在外省的二儿子会每个月寄点钱回来让大哥帮着照看一下老母亲,但因为母亲还可以自己料理自己,于是大儿子也没有怎么上心,一两个星期才会进母亲的房子看一眼,补点生活用品。
直到有一天,大儿子走进母亲的房间才发现母亲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冰冷。从大腿到脚的部位全都溃烂流水,一个烧开水的水壶滚落在不远处,旁边有个热水瓶。应该是烧好开水想倒入热水瓶的时候突然发病,于是滚开的水浇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相信当时老人神智应该还是清醒的。其实,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有的经历,如能寿安就寝是再好不过了。被疾病折磨,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是像这样死去,却惨绝人寰了。
看着母亲死后两个儿子哭得死去活来的场景,总觉得很讽刺。哭给谁看?有谁在乎你的眼泪?那个真心为你心疼,最在乎你的人已经逝去了,这次不是短暂的离别,而是永别。所以,无论是出自愧疚的真心难过,还是哭给别人看的假心表演,有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该谴责吗?该鞭挞吗?能让死者复活吗?亡羊补牢罢了!这世间自扫门前雪的人都不多,谁还会去在意他人的瓦上是否有霜?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头上,就阿弥托福,万事大吉了。
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性。别人的不幸,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的一种闲聊。最多骂一句:“这样的儿子,禽兽不如。”然后各自回家,关门吃饭,看娱乐节目,一觉睡到大天亮。谁真的会在乎别人的苦难?
但还是会有人在乎,会在乎到怕的程度。害怕渐渐老去的父母,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他们,会不会也发生这样类似的事情?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想像鹰一样高飞,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家对他们来说是温暖的牢笼,是希望能尽快摆脱的羁绊。
记得有一次出差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飞机都不能直达,需要转机。当时是深夜一点,机场里面的人很稀少。我安静地坐在大厅冰冷的椅子上,对面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怀抱着一位几个月大小的婴儿。看不清婴儿的脸,但粉嫩的小拳头却不耐烦地在挥舞着,母亲慌乱地拿出奶瓶给宝宝喝,宝宝死命地摇晃着脑袋,抗议着,仿佛在说:“不要,不要。”
母亲又揭开宝宝的尿不湿看看是不是尿了不舒服在闹,但看着干净的尿不湿显然也不是这个原因。于是母亲只有起身来回走动着,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宝宝,过了一会儿宝宝闹累了,可能也是吵困,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母亲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的脸上没有一丝怨艾,微笑着望着自己怀中安静熟睡的宝宝。这样的母爱抚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会有一天对自己的父母翻脸比翻书都快?怎么会嫌弃自己的父母啰嗦、自私,小家子气?怎么会希望自己离父母远远的,最好是远到国外去,眼不见心不烦。
习惯了父母的付出,却将自己的无底线地索取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父母也默认了这样的思维,于是产出共振。而当整个社会都产生这样的共振的事情,就会成为整个社会的悲哀了。
当一个人面对死亡的威胁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自己。这不是电影中英雄的形象,而是生活中父亲的形象。一位好友说:“父亲被检查出来得了恶性肿瘤需要开刀的时候,从没有看到父亲流泪的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了。父亲说我只要再多活五年就好,这样我可以将儿子的购房首期付清。”最后是好人有好报,手术非常成功,活到现在都没有大碍。这或许就是爱创造出来的奇迹吧。
世间最怕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有多少儿女会担心父母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的,他们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或者是在自怨自艾。当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泪水覆盖着谁的眼眸?曾经目睹一位不到三十岁的朋友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恳求自己的父母好好照顾自己不满三岁的孩子。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薇,她还太小。伟是个很马虎的父亲,由他带着小薇我不放心。小薇喜欢喝某某牌子的牛奶,某某牌子的可乐,吃某某牌子的饼干,爱吃珍珠圆子,爱吃的鱼是哪几种,一定要先将刺剔除……”这样的交代千言万语也说不尽自己内心的眷念吧!只是作为年老的父母情何以堪?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还要强打精神,接过这样的嘱托,只为让自己的女儿能安心地前往天堂。
爱是什么?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我们怎么能不知道。水真的不会往高处流吗?其实,水的流向取决于水受力的方向。地面上的水受到地球引力作用,才会向低处流,这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但是,假如水受到的力除了向下的重力外,还有向上的力,而且这两个力的合力又是向上的话,那么水就会按照合作用力的方向流动了。
所以,如果说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水往低处流的一种必然的结果。那么儿女对父母的爱,唯有超过父母对儿女的爱,才能改变爱的流向。而当两者旗鼓相当的时候,爱就能平稳的细水长流。
其实,生活何须大风大浪,爱何必一定要去经受生死的考验?一家人住在一起就是圆满,心中记挂着彼此就是长生。如果说人生注定是一场浩大的离别,也请长幼有序,不要让付出最多的父母伤心最重。
黑发变白,这是一种必然。但一夜白头,却绝对是因为遭遇了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的打击。记得一直在同一个乘车点等同一辆班车的云姐,是隔壁厂的一位职工。一直无法揣测她的真实年纪,只是觉得她的长相与满头的白发放在一起很不和谐。
直到有一天,一位同事说到云姐时,唏嘘不已。“她是一个苦命的人,三十岁刨妇产得子,孩子六岁的时候出意外死亡,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却看着有六十岁的沧桑模样。”
死亡,尤其是自己最爱的亲人的逝去,真的是肝肠欲断的一种悲伤与绝望。于是明白,无论多爱,都免不了会离别,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如果说人生如诗,在写尽风花雪月之后,最难写的诗歌就是离别诗,但却是不得不写下的最重的笔墨。
这就是生活。看着自己最爱的父母在时光中一天天走向衰老,却无力回天,无法让时间停下脚步,心中的悲凉,无以言表。在一个无法照顾到所有老人的社会,我们不能祈望这个社会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日趋严重的老年化问题。
作为子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不要留下遗憾就好。父母在,不远嫁。这是我的承诺。我不能保佑父母长命百岁,但我一定要陪父母到寿安就寝。就算我无法让水往上流,我也要让父母往下奔流的爱有可以达到的目的地。这就是一个凡俗的女子对时光许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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