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十五年书，学问没有填进肚子多少，经历的老师却不少，十个手指头再加上脚指头也数不过来。我的老师是我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一路犯着错误栽着跟头长大的责任人。而我是他们功过是非的见证人。我不知道我的老师会怎样在人前人后评价我，但我决定趁他们毫不在意的今天说吧说吧他们。

因为牵扯的人物教多，而我又没有超凡的记忆力和组织能力，只好按照年代顺序以编年体的体例把我所要列的传一一道来。

一：最笨蛋的老师

在小学四年纪时，我们的数学老师突然生病了，我们的数学课没有人代理，结果我们村里生产队长的幺弟----王二孬来了，上午他还在后山放羊，下午他哥把他送到学校来当老师了。二孬对突然降临的职业缺乏足够的准备，他第一次走进教室时在教室外面徘徊了好长时间，直到上课玲响了十多分种，他才磨磨蹭蹭挨进教室里，班长喊了声起立，二孬脸红脖子粗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也难怪，二孬这年才十五，和我姐姐是同岁都是属鸡的，他们曾经还是同学呢，不同的是我姐姐现在在乡里读初中三年级，而二孬已经替家里挣了三年工分了。

我们的二孬老师显然不知道怎么讲数学课，我甚至怀疑他不会数学，每天上课一开始二孬就把教科书上的例题往黑板上抄，习惯了拿羊鞭的手捏着粉笔总不自在，黑板上的粉笔字一个东倒西歪，像喝醉酒的醉汉，那个字写的实在不敢恭维，用我们家乡一句土话叫“像老鳖爬过”，上初中后我学了世界历史，知道了楔行文字，一眼认定二孬画的字就是楔行文字，恍然大悟，二孬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的汉字还有点考古的价值呢。

二孬满头大汗地把例题抄好后就领着我们读，“一个四边行，高是三十厘米，宽是高的二倍，问四边行的面积是多少？答：三十乘于六十除二等于九百平方厘米”我们童声朗朗地跟着他读，有时候遇见他不认识的字他会跳过去不读，我们也跟着跳过去，结果圆锥体往往被读成圆体。

读过之后二孬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了，就让我们把例题抄到作业本上，抄五遍或者十遍，总之要挨到下课的时间。

二孬的课就这样讲了下去，等到期末考试，我们班的成绩全乡出了名，全班三十六个学生，有二十多个是零分最高分十四分，我的数学得了一分，因为我只会一到填空题。即“1不是质数也不是合数”。

二：最滑头的老师

刘老师是我五年级的老师，他教我们语文，每星期他都会偷偷领我们离开学校，美其名曰为写作文观察自然，每一次都把我们同学领进他家的承包地，春天给他家麦子拔草，夏天给他家割麦子，秋天给他家摘棉花，还给他家挖过红薯，拔过白萝卜，敢情他把我们当成不要工钱的小工了。

更绝妙的事，他家翻盖房子，他把翻盖房子放在暑假中，他找我爸爸和我们同学的爸爸垒墙头，随便也让我和我们同学去搬砖提泥做助手，用了我们一个假期的时间帮他盖了一座崭新的房子，谁好意思要他的工钱，所以刘老师大大省了一把。

不过我们每每从他家房后经过的时候总会在后墙上踹上一脚，以泻私愤。

他家的小狗小猫总活不长，不见了猫狗，刘师母会坐在她家门前大骂一顿，她骂的时候我饶开她家不从她家门前过，爱骂谁是谁，反正我们没有听见。

三：最聪明的老师

初中时遇见一位天下大事无所不知的胡姓老师，该老师特别能侃，每每上他的课，他把书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摆在讲桌上就开始胡吹胡侃，那个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了，正直改革开放提倡的正欢，他给我们讲改革开放都改革什么，都开放什么，改革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我们要改革开放，俨然一位经济政治于一体的专家。

那年头物价不稳，胡郑重地建议我们学校的老师囤积些东西以防不测，而且他抢购了很多瓷脸盆堆积在家里。

有一次胡还很神秘地对我们说他预测中国的钱会大量贬值，就像解放前一样抗着整麻袋的钞票去买米，吓的我们很惶恐了一阵子。

该老师的聪明才智在另一件事情上得到了全体同学的认可，我们班某男生给我们班某女生写了封匿名求爱信，该女生把信上交到胡老师手上，如何找到元凶呢？一次上课，胡老师让我们准备一张纸，他说他要提问几个字词，写好后大家全交了上去。让我们写的字词里包括了该信中出现的几个错别字，根据字迹和错别字，胡老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写求爱信的家伙揪了出来，这件事人人夸奖胡老师的聪明绝顶。

四：最凶恶的老师

初中时，我们班是有名的乱班，打架逃课，欺负低年级的学生我们班是有名的，班主任换了好几个，一个个都被我们气跑了，后来换了一个高大的教物理的男老师当班主任，前几天我们相安无事，只是他不在班里的时候大喊大叫，他没有看见的时候逃课，他在的时候我们很温顺的，背地里拔了他自行车的钥匙，把小草棒塞死了他办公室的锁眼，把黑板搽藏起来不给他用，他也没有怎么生气，同学的气焰有点高起来。

直到有一天。上他的物理课，他讲的津津有味，下面有几个同学睡了起来，其中就有我们班打架最厉害的李豪，物理老师停了下来，他叫李毫，叫了两声李豪没有反映，物理老师抓起厚厚的课本刷的一声摔向李毫的脑袋，李毫一下子被砸醒了，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侮辱的李豪，半分钟的迟钝后，气愤地站起来，大声质问物理老师“凭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物理老师一声冷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李毫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就往教室前面去。没看出怎么回事，刚刚走到前面的李毫就象饼子一样贴在墙壁上，大家一时面面相觑，老师竟然踢人，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威力如此之大，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一时间，全班同学傻了。

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物理老师大骂：“王八羔子，我知道学校有名的刺头，我不怕，更不信这个邪，有种的你起来再挨我一脚，踢死你我给你赔命”。

下学后物理老师不依不饶地让李毫叫来了家长，和李毫的老爸一块又批斗了李毫一顿。

从此我们班秩序井然。

五：最无辜不幸的老师

高中教我们地理课的老师是脾气最好的老师，该老师姓秦，六十多岁，瘦骨嶙峋，因为瘦，他的衣服好象都那宽，宽宽的衣服套在他单薄的身体上有点飘飘然，他上课很认真，讲课很慢，语调平平的，嘶哑的喉咙一字一句地想给我们说明白，他带着一个大水杯，讲一会停下来喝几口水，他讲的执着，但我们听的粗心，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顽劣学生竟然偷偷打起了扑克牌，或许该老师没有看见，或许他不屑于管，他只顾自己的讲课，并不操心学生听课的效果。

去他办公室问问题，他屋子内生着一个小煤炉子，炉子边上总是烤着黄黄的模片，他让我吃，我们推辞了几次就吃他的烤模，焦脆香，很好吃。

一个学期结束后，学校进行教学改革，学生可以给老师评分或者集体表决选择自己喜欢的任课老师，我们的地理老师没有被我们选上。他回家了，几天后他来学校请假，原来他已经得癌症半年多了，他是那样热爱教育工作，不愿意离开讲台，想工作到生命的最后，可我们无情地拒绝了他，他离开学校不到一个月就逝世了，同学们听说后都很难过。现在对我们的秦老师我只有暗暗祷告他如果在天有灵的话，原谅我们年轻的幼稚吧。

2005/4/2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