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盛夏的一缕清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就像江水,总是不辞辛劳的奔涌向前。日月更迭,春秋代序,正赏红杏枝头春意闹,转瞬已见落红遍地枯叶纷飞。胭脂香浓,难敌它岁月如刀;芙蓉帐暖,春宵一刻难留。当年系马高楼下,指点银瓶索酒尝,而今听雨客舟中,黯黯秋愁待酒浇。
老去了容颜,逝去了青春,时光如流水从我们的指间匆匆流过。唯有记忆在岁月的沉淀中如陈年老酒,总那么让人回味。如盛夏的一缕清风,可以抚慰你燥热的心灵。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人们已经没有闲心和朋友一起去领略大自然的美丽,没有闲心去和一个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去共饮一杯。喝酒也罢,喝茶也罢,无不是利益驱使。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我便更加怀念童年时不谙世事的自由世界了,也更加想念过去同甘共苦的伙伴了。
我们从小生长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是一马平川的荆江平原,有碧浪起伏的芦苇林,有金穗摇摆的麦田。更有母亲河绕村而过,用甘甜的河水滋养着这古老的村落。
子枫和江林都是我从小最要好的朋友,我们经常一起上学,一起摸鱼,一起抓鸟,一起抓青蛙。一起挨过打,一起罚过站。每年暑假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
记得那一年夏天,午后的太阳执着的烤着大地,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树枝懒洋洋的一动不动,知了还是在树上唱着那同一首歌。只有池塘里的水还是那样静静地淌着,那青草围绕的柔波轻轻地荡漾。
我和子枫,江林一起百无聊赖的在外面转悠,虽然天热,可还是在家里闲不住,子枫说:“我们到那个池塘里去游泳吧?”长江水大,我们不敢去,只有村外的池塘是我们的乐土。我们那时候都小,还不大会游泳。
江林马上响应,说:“可以啊!去吧……可是就是怕家里大人知道了,那还不被打死”
“也是啊!我爸妈知道我偷偷游泳那可不得了,昨天都警告过我的……”我小声道嘀咕着。“再说,裤子湿的,回去肯定挨打”
子枫圆乎乎的脸庞,闪着大眼睛,只要那眼睛骨碌一转,点子就来了,他说:“我们不说,偷偷去,谁知道,把裤子晒干了再回家”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下水,抓着池塘边的水草扑腾了个把钟头,然后在水浅的地方游来游去,虽然只是一个小池塘,可当时就觉得是在康河的柔波里,我们都像一条条水草。直到太阳要下山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得上岸了。然后排成一排躺在江堤边的草坪上晒裤子,越是等它干它就越难干,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满脸已经晒得通红,汗水已经顺着脸往下掉,堤上路过的人有认识我们的,都说:“这几个小孩这么热,不回家呆着,在这里晒得像几条黑泥鳅”几个人说着哈哈大笑而去。
过了一会,我们实在顶不住了,江林说:“到树林去吧?这太热了,实在受不了”
江林是个瘦小的个子,小眼睛,家里兄弟六个,他最小。家里特别穷,他妈妈带他走亲戚都是找我借衣服穿去的。子枫呢?也是几个哥哥几个姐姐,当时在农村,条件都很差。有时饭都吃不饱,别说玩什么玩具了,都是自己到处找玩的。
我们三个就争相奔向树林里,真是凉爽了好多,好像汗水一下子蒸发了,呼吸也顺畅多了。江林偷偷跑回家拿来一把铅笔刀,开始找像木板一样的平整的土块,然后削成手枪样的。这当时是我们最时髦的玩具了。他削好了,再给我,我也跟着削,可是我一不小心,就削着手指了,血顿时就冒出来了,子枫和江林看见急坏了。我用手捏着强迫止血,我说:“你们快找点布我包扎一下就好了,”江林说:“这树林里哪里有布啊?哦,有了,”他拿起小刀,拉起自己的破背心,“刺啦”一下割下一条布条,我们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给我缠上了。我心里很不忍,就说:“找不到不就算了,你割什么衣服啊”。江林嘿嘿一笑:“这值什么?反正是一件破衣服”
这一次,我们还没进村,就被各自父母拖回去暴打了一顿,江林估计最惨,裤子湿的,衣服破了,我们都认为是那几个在江堤上路过的人告到密,所以我们好长时间没有理那几个人。
说到小时候,我们不能不提那次偷瓜的事。
江林家里种着几亩西瓜地,快成熟的时候,他爸爸日夜守护。就他们家瓜多而且大,我们村的小孩早就打探到消息了。可是,那瓜他们家自己也舍不得吃一个,那可是一年的收入啊!那天我们商议去弄个西瓜解解馋。我们正商议去偷王老头家的。江林一拍胸脯说:“他们那瓜没熟好,要偷就偷我家的,我家那天有一个破瓜,我吃了一半,可甜了,说完,抿了一下嘴。我们本不好偷他家的,可确实没有更好的主了。就依他,夜里行动了,吃了晚饭就到瓜地旁边隐蔽。
吃了晚饭,我们就往瓜地走去,那天都穿着长衣裤,因为江林告诉我们的,说穿着长衣,到地头就滚进瓜地里,这样不易被人发现,而且靠身体碰到瓜了,也容易得手。
江林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子枫最后。江林赤着脚,神气活现的开路。走过篱笆和小池塘,我们慢慢的接近瓜地了。突然,江林停下脚步,低头往地上一看,一下子跳起来了,说;”蛇,有蛇。”他迅速跳起来,一个箭步向前冲去。我赶紧退后,和子枫向后躲闪。江林说:“快跑”,这时蛇受惊向我们冲来,一条大蛇,足有两米多长。江林看蛇向我们袭来,他又转过身,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棍,死命向蛇挥舞着,蛇转身游向了池塘。我们心惊胆战。江林说:“刚才我一脚踩在蛇上了,蛇盘着在睡觉,我正踩它中间了,踩住蛇头了。我就感觉到脚底冰凉的,怪不得说蛇的冷血动物,真冰啊!我以为什么,低头一看,把我吓坏了。要你们快跑。”
虽然经历了这次险情,但还没有打消我们偷瓜地决心,那天三人还是吃了一个大西瓜。
要说,朋友如酒,我认为朋友应该是盛夏的一缕清风,他带给你燥热中的清凉,让你的心情平静,惬意。
后来,我和子枫都到了城里。江林还是在农村。我们分开的时候,还没有电话,就是一别之后,杳无音信了。虽然我们有时候回老家,可是一直也难以遇上。20年后,有一次,我和子枫回老家祭祖,一路上我们讲着这段往事。也念叨着江林,都说:“江林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和我们联系。”子枫说:“我请人给他带了多次口信,还到他家找了一次,可是他出去了,留了电话也不见他回话”
正说着,看见一个人背着背篓,穿着胶鞋,衣服上满是泥土,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额上已经密布了皱纹。一副典型的中年农民的模样了,看见我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是江林,我们俩个一下子,跳起来,说:“你这家伙,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电话,你还好吧?”我们原以为他会很热情的和我们聊起来,像小时候一样。可是他却安静得出乎我们意料。很客气的回答说:“我一直在家里,很好,感谢你们。你们有空到家里玩,我先回去了”。我和子枫目瞪口呆的互相看着,都说:“这怎么了?这么客气,还当我们是朋友吗?”这一次我们感受到了距离。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心里顿时涌起鲁迅见到中年闰土的失落感。
子枫说:“我们正在回忆我们小时候偷瓜地事呢?”江林很拘谨的望着我们,说:“你们还记得那事啊?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们,我到你们那里去过几次。”
江林的话让我和子枫感到失望,难道真的是歌里唱的“时光他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每个人”吗?难道真的是没有事找你就不必联系吗?翻开通讯录,几百个电话,当你孤寂的时候,想找个能一起喝喝茶,一起说说话的人,你看看能有几个。能有几个愿意不计报酬的陪你一天。到底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午后的阳光下,我们可以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品着咖啡,看着书,可是还会有几个人在每个酷热的午后,都来陪你一起玩耍吗?有几个会在你受伤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撕破自己的衣服给你包扎,又有几个会义无反顾地带人偷自己家的瓜,又有几个在危险面前冲上前去救你。世界太繁忙,我们也加紧步伐,我们不愿意停下来,生怕别人上前了。盛夏里,除了燥热就是烦闷,还有多少那一缕清凉的微风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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