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季节,冰雪融化,冬天的严寒渐渐退去,我们全家大大小小内心深处却被严寒层层裹挟。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春天,3月里发生的事情,我公公患上恶性肿瘤,发现时已是晚期,眼睁睁看着公公被病痛折磨,一天天的消逝下去,我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忍受痛苦的程度使我们知道他病的有多厉害。每个人一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是身上的病魔,是无法医治的绝症,最终会被这种病魔打败。公公的病不可逆转,我们只能千方百计尽量让他舒适点,做些好吃的给他增加点营养,小心翼翼的瞒着他。
我对别的汉字都很喜欢,只有对癌症这个字眼极其反感,仅在字面上,我就觉得它长得是一幅凶险而丑恶的嘴脸。要不是声讨它,我一辈子都不愿写到它。我有时瞎想,人的身体为什么就那么脆弱,公公的身体一向是那么的强壮,就怎么一下子得了癌症这个病。我仿佛看到见一群恶毒的毒瘤如毒蛇一样折磨我的公公。
直到有一天公公问我:“为什么天天吃药、打针就是不见得病有好转?”我没有告诉他真实的病情,只安慰他是良性肿瘤,做完手术就会好的。公公满怀希望地等待医生早日给他做手术,但迟迟没有回应。医生告诉我们公公的病况,癌细胞已经扩散,做手术也无济于事,我们只有保持沉默并瞒着公公。从那天起,公公再也没有提起过做手术的事情,也许公公误会了我们不做手术的原因是家里没有钱。病痛的煎熬已经使公公失去了睡眠的能力,但公公的思维依然保持清晰。
可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两个未成年小叔子,有一天公公蹙着眉头神情严肃但很镇定的把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老公叫到身边说:“如果我要是不在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两个弟弟。公公说着泪水沿着眼角的皱纹一直流到两边的耳朵里,我不由感到一阵心酸,赶忙和我老公一口答应地说:“爸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他们长大成人”听到我们的承诺,公公无限感激地望着我两亲善和蔼的说了声:“拜托了!”
我公公一生勤劳,善良无私。他是光为别人着想,默默付出了,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公公的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有一天我到医院去看他,看到他的气色稍好一点。就问他:“爸,你想吃些什么?”他说:“想喝些我们家乡的‘浆水’”。我不知道哪里有,我就端上茶缸到处去找,果然在他们同乡的家里找到了。他很高兴的喝了说,“心里舒服多了”。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我看他开心的样子就问起了他当年怎么来到新疆的?他进入了沉思,我尽量不去打扰他的思路,让他回忆一个完整动听的故事来诉说!
“那是一段令人值得回忆的日子”。公公眯着双眼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地方,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中......
“早在20世纪初,我拉着骆驼从甘肃到新疆境内进行着贸易活动,我们穿越的是古丝绸之路,虽然已失去了远久的繁华变成了一片沙漠,踏着古人的足迹,我依然能感到胸中胀满激情。那无边的沙丘被风舞动变换着形状,让我们不断地迷失在里面又一次次的走出来,那时我只有20岁,沉迷于沙漠恢弘的天空,傍晚,喜欢躺在温暖的沙子上看被夕阳染红的云彩似一层层排浪一直铺到天际线上,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我们拉着骆驼伴着驼铃声踏上征程,那时我年轻,喜欢这样的生活,浓郁的传奇色彩和冒险的精神吸引着我一次又一次的往返。远方有着我无尽的渴望与遐想。我爱唱那首”敢问路在何方,就在脚下。在一次去往甘肃的路途中,我救下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被一个国民党军官强行收为小老婆的,这个姑娘宁死不从,我就用20块大洋把这个姑娘赎了出来,跟着我们的驼队一路把她带到了新疆,从此她就定居在新疆的石河子了。”
公公的故事讲完了,看的出来,他还沉浸在故事的画面中,当我又问他后来是怎么到乌鲁木齐安家的,他才回到了现实中。告诉我是因为在一次出行中遇到土匪把骆驼和货物都抢走了才停止了远行。流落在新疆再也没有回去。公公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老人家痛苦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宁静的祥和。原来公公还有这么一段佳话,他成了那个姑娘的救命恩人,我们管她叫小姨,每年的春节她都会来到乌鲁木齐看望我的公公。这美丽的故事让我想起了王洛宾谱写的一首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新疆段的丝绸之路分布最广,路径敦煌开始分叉,分成北道、中道和南道。北道和中道沿着天山山脉两边往西走,南道则沿昆仑山脉北端同样往西行。三道的交汇点在新疆最西边的城市一一喀什。再西出德黑兰使新疆成为中国历史上通往中亚和西亚的西大门。
我在新疆长大,小时候就对丝绸之路和西域故事的神秘产生过无尽的遐想,没想到这么传奇的故事竟然发生在我公公的身上,我公公的形象在我的心中渐渐地高大了起来,无限的敬意在心中油然而生。
人一生的经历本身就是价值。公公的回忆录让我永远难忘,它陪伴我走过了很多年,激励着我与人为善,永存一颗善良、帮助他人的心。一种思念从继承老人的优良品德开始,激励我走向更加光明的人生旅途。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公公是一个平凡的人,一生清贫俭朴,淳朴本分,他对他的生活非常满足,从来与世无争。是一个有名的老实人。家里一切大小事情都由他来操持。我婆婆死的早,公公是又当爹又娘,他老人家这一辈子为了儿女们付出的太多,操碎了心。
公公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夜里我辗转难眠,仿佛又看到了公公离去的背影,疼惜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虽然是在寂寞的深夜悄无声息,但心却是那样强烈震颤着!我默默地回忆着公公的往事,如果有来世,一定让他老人家享受人间所有的幸福与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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