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外的机会,我走进了秦岭。原说一天就可以折返,可谁想走进去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顺利。最后只能晚上歇息在汉中。我说过,说到汉中,大家总是免不了要说三国,随之要说的恐怕就是大汉王朝了。现在已经不是只争朝夕的时候,我想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了,我还从来没有到过汉中。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这里有我伤心的故事,所以这些年我是有意避之,生怕回忆起那段令人心酸的事情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次竟然无意间却来到了汉中。尽管寻找宾馆费了心思,但最后总算找到了下榻的地方。虽说条件很一般,可价格很不菲。听他们说,旅游的旺季都是这样,价格自然是要上浮的。因为我只能待上两天,所以我晚上就盘旋着到底都该去哪里。石门的古栈道是肯定要去的。不然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可是要遗憾太多。还有拜将坛也是要去的。因为那是刘邦专门为韩信修建的。是一段历史,一段值得记忆的历史。
最后我想,武侯祠也是要去的。毕竟成就诸葛亮的地方就在汉中。尽管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出师表》中那些精彩的词句了,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名言我却是牢牢的记在了生命之中。我尽量把大脑占得满满的,就是不想再去想别的什么。可是当我把一切都安顿停当之后,洗了澡,躺在床上,本想早早的入睡,也就不再去想别的什么了。可谁想,洗完澡我却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由得回忆起我汉中的那位同学来。
我们认识其实也是偶然。因为当年我去省委党校读新闻也是偶然。报名的时候我没有勇气报考省委党校,结果当时我们的组织部长对我说,这么年轻,不好好的闯一闯怎么可以呢。人这一生就要是胆大一些,只有天不怕地不怕才有可能有所建树。能不能建树我不知道,但是我当时还是触动很深刻的。觉得组织部长说的没错。行与不行是一回事情。敢与不敢则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于是我就报考了省委党校。最后竟然也被录取了。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人生路上的另一拨同学。记得当时是秋天了,报名的时候,省城里的气温还很高。我拖着一个箱子,在学校里走了没几步,结果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刚走到报到的楼下,就遇见了他,当时他是络腮胡子,皮肤有些黑,不过给人的感觉似乎器宇不凡。他看见我便主动搭讪,知道我是来报到的,就知道我们将要在一起读书两年,也就算是同学了。他很热情,当时帮着我把行礼拿上了三层楼上。
有了这第一次的邂逅,我们也就从一开始走的很近。我知道了,他当时就已经是汉中电视台的记者了。怪不得我第一次看见他,印象就有些不大一样。人家已经是记者了。可我当时只不过是县上的一个小新闻干事而已。大概是有着共同的爱好,大概是我们的性格很对路。没过多久,我们就不光是同学,而且还成了如漆似胶的朋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去听讲座,甚或一起外出游玩。
慢慢的,我发现他的客人很多。有些客人似乎都是他们那里的领导。开始我以为人家是记者,是无冕之王,可能是在他们那里也算是名人了。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父亲当时就是汉中地委的副书记。那时候在我觉来,副书记可算是很大的官了。难怪他上学的时候,都是门庭热闹。他喜欢抽烟,这个毛病和我一样。只是人家的香烟档次很高,我则不行。因为当时我每月的工资才六十多块钱。想抽好烟显然是不实际的。可是他很大方,总是给我好烟抽。现在想来,我的一些毛病也是在他的同学情谊中给惯出来的。
当然了,当时我虽说挣的薪水很少,可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是不错的。再说了,当时我还是光杆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无忧无虑的。每个月家里都要给补贴。所以当时在我们班,我也算是个土财主了。他和我是一年出生的。好像比我还要小几个月。不过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了儿子。说到这一点,我一直和羡慕他。觉得怎么好事情都让他给遇上了呢。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俩在操场散步。他突然告诉我说,媳妇也考学了,说不定要学习旅游专业。正巧我们省委党校里边设置了个旅游中专,他说也报名了,只是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当然了,也找了熟人。再说了,他媳妇的老爸在他们汉中也在那个部门做局长。也算是可不小的官差了。他说了没多久,果然他妻子就来了。来的那天他喊上我一起去给搬东西。同学的妻子来了,我自然是要尽点义务了。不过但我们在校门口地等到他妻子的时候,才发现,我去都是多余的。人家一下子来了好几辆车。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同学的妻子,她可真是个美人儿。我当时就和同学开玩笑说,怎么这人世间的好事都让他给占完了呢。老爸是高官,妻子竟然长得就像是天女下凡。后来我们也成熟人了。因为就在一个学校,她们在东边,我们在西边。几乎每顿饭她都要过来陪丈夫。所以我们也经常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听同学说,他的儿子都已经两岁了,可是看他的妻子,就像是一位刚出水的芙蓉,根本看不出生育过孩子。
当时我发现,尽管他妻子在我们同学面前显得很温柔,可是有时候我在她的无意的举动中却发现,在她的心里似乎总是有着一些不安分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后来我也觉得,又不是我的妻子,干嘛非要知道是什么呢。两年的时候很快就结束了。不过他妻子好像读三年书。所以我们毕业分别的时候,那一天我和同学喝了很多酒,似乎都喝的有些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给同学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让他一定要守住妻子,毕竟这女人太美了。是个男人都会多看几眼的。
当时同学很不在乎。他大概觉得自己的一生都会在一种无形的光环中被笼罩着。幸福永远都是属于他的。刚分开的那段时间我们还经常联系。当时他在事业上也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做了那个部门的主任。可我回到单位,不知道为什么,学的是新闻,人家却让我做了理论工作。所以心里不痛快,但也无济于事。不过那时候年轻,心气还高,觉得不管做什么,最后只要做出名堂来就可以了。
记得是毕业的第二年夏天,当时我有些时间,心想汉中是个好地方,在我们这里都被人们誉为小江南。山清水秀的。再说了,它还是个历史名城,光是三国的故事就会令人垂涎三尺的。所以我想着去一趟汉中,一是看看老同学,而是顺便看看那些历史的遗迹。也算给自我的经历中增添一些厚重。可是当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换了手机号码。当时我就有一种隐隐的不好的感觉。因为我想,要是正常的更换号码,一定会第一个通知我的。可是没有。
好在汉中我还有别的同学可以联系。我问他的情况,结果电话里传来的果然不是好消息。说他的家庭破裂了。说妻子在省城读书,竟然和一位比她大十几岁的老男人走了。再说了,他老爸也退二线了,原说他要当电视台副台长的事情也变的渺茫了。所以他心情不好,换了手机号,现在是谁也联系不上。
我等理解老同学的心情。开始我还想去汉中见见他,安慰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人家都可以不顾忌孩子走了,咱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呢。再说了,老爸退居二线也是正常的。人总是要老的,再说了,我同学的基础本来就好,没有老子,我想他照样会发展的很好的。
可是后来我放弃了去汉中见他。我想人既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由他自己来处理最好不过了。重要自己走出来,一切就会像是没有发生一样。本来人生的路就很长。再说了,生长在大秦岭之中的同学,又有着三国很多灵气的保佑,我想老同学是一定会走出来的。毕竟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
但是我错了。过了半年我发现他还没有和我联系,也没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就知道,老同学没有走过这个坎儿。当我在别的同学那里打听他时,得到的消息简直令人震惊。怎么一年多的时间,他竟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听说他染上了毒瘾,尽管后来在城固县里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他再也没有往日的那种自豪和得意了。最后他也调出了汉中电视台,去了哪里,竟然没有人知道。
他怎么会这样呢。当时我真后悔没有在他生活发生变故的时候去汉中看看他。也许我去了见到他,我们说说话,交流交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是一念之差,可就是这一念之差,给我,也给老同学留下的一生的遗憾。我让别的同学给我打听他到底在哪里。可是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始终没有音信。直到有一天我得到消息说他走了,冰冷冷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美丽无比的大秦岭,也离开了到处都是历史故事的汉中城。
别的同学告诉我说,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写的遗嘱。其中还说到了我,说没给我电话号码有些对不起老同学。但是他不希望我去汉中,希望我从此忘记了他。老同学最后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这次去汉中,我打电话询问了已经成为领导的另一位同学。了老同学说,他也不知道,听说是火葬了,骨灰在哪里,同学们都不知道。
我缄默了。老同学问我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些来。是不是到了汉中。我赶忙说没有。只是在书房整理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照片,所以就顺便问问情况。既然不知道也好。我们也用不着去打扰他的清静了。他已经成为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可老同学有些不相信,说我要是来汉中不告诉他,那可真的是说不过去的。我只能信誓旦旦,说心里话,不是不想见老同学,我只是不想让在另外的世界里的老同学知道我翻越了大秦岭,来到了汉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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