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

今儿个要细数我家老太太的种种。

壹

老太太年轻时脾气不好，一丁点不如意也会放大数倍地生气。一般我们都很难劝得动，次数多了，也懒得劝，由着她发到累了算完。

现在，老太太老了，反而脾气好很多。遇事不急不躁，也不愿跟人生气。有时候，我们几个谁生气她还会规劝一大番。她的那些理论，绝大多数来自她的信仰——基督教，还有一些来自她的姊妹布道。有时我想，或许人真该有自己的信仰！

贰　

老太太很固执。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她已经固执了三十年。吃什么饭做什么菜怎么吃如何做做多少，她一概按自己那意思来。于是，嫁给老爷子三十年来，她吃了数不胜数的剩菜剩饭，倒把自己养得肥肥的……

如今，老太太身上的病症越来越多，饮食上也不敢再马虎了。在我们无数次地解释和劝说下，她终于把固执松懈了一下——每次做饭，都会提前问问大家吃什么吃多少　，然后按量来做。也会询问别人，什么饭怎么做好吃，什么菜加什么作料更有味道……不过，依然存在“闭门造车”的时候。有时想想，做饭这件事说简单还真不简单——做一顿，做一月，或许简单。但做几十年，就是一项大事绝非简单。难为老太太这么些年为饭劳累，还为迎合大众而努力升华自己。

叁　

老太太很懒，轻易不大规模打扫卫生，只是饭做完吃完，清扫下灶台地面，洗涮碗筷而已。给她买的冰箱，她也只负责装东西，拔电源（省电），偶尔用抹布抹两下，从来不彻底清洁。以致每次说完她，还是自己大清洁一遍（快临产前几日还清洁了一次）。还有案板，嘱咐她很多次菜肉案板，生熟案板要分开，她嘴上答应，却总是忙里偷闲根本不管三七二一。直到有一次，在电视里看了个关于绦虫寄生人体器官导致人丧命的报道，她砷了许久，完了把所有的案板刀具都用洗洁精狠洗了好几遍……人哪，不亲眼所见，不临身上，是不会相信也不会克服惰性的。

肆

老太太嘴很馋，喜欢吃肉奶蛋糖所有东西。年少年轻时，家里穷吃不着，所以后来能吃上的时候就拼命了点。现因疾病原因遵医嘱，不敢多吃了，但还是挡不住诱惑。她总是自己养鸡，养大了，不止逢年过节，平日里想吃也会宰了吃。每次炖好的鸡摆在桌上，她就抵挡不住了……我们可劲儿地劝说她吃肉的各种不利，说多了，她就犯上脾气了——我自己养的，又没激素，吃能怎么了？！我一点不吃病也好不了，干嘛不吃？！……后来，我们改变了招数——每次吃排骨，炖鸡什么的，都主动给她一两块，然后跟她说：这顿吃这些，下顿再吃吧。很多时候不免感叹：谁能挡住一个吃货的心呢？！少吃就够了。

伍

老太太爱唠叨。不论上学还是工作时，每次给家里打电话，老太太总是把家里最近发生的有关的没关的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于是，很多时候，都会尽量回避给她打。要不就是，一听她开始唠叨，就把电话搁在一边，过个几分钟十几分钟再拿过来听，最后来句：知道了。……或许，每个母亲都是爱唠叨的。她们或许一个人寂寞，需要找人倾诉；或许她们太过爱孩子，怎么嘱咐都还不放心。

……

数落了老太太五宗“罪”，也该数数她的好了。

老太太是传统勤俭节约的女性，不浪费粮食，不舍得买“奢侈”的吃的用的，就连衣服也是买一件穿两年甚至更久。前几天，老太太从衣柜里找出件衣服穿身上，我大呼——难看死了！她感叹道：这是你们上初中那年过年定做的衣服，一直不舍得穿，现在还很新却已经过时了。大街上老婆婆都穿大红衣服，谁还穿这土灰的老色呢！但她舍不得扔，于是在家刷锅洗碗时穿着……

老太太自从健康出问题后，地里的活几乎不插手了。但每次春种秋收她都跟着老爷子去地里，虽然去了也只是坐在地头上挖个菜啥的，但她告诉过我：我不去，你爸一人干活烦躁，我去了，就和他做个伴儿，起码他不寂寞……

老太太自己体力不大行，却常常趁着初春时节去地里遛弯，顺手挖些荠菜什么的回来。而她又常常把挖来的荠菜分一半给那半瘫在床上的邻里。还常把自己做的菜团子，煎包子，送几个给人家。老太太常说：起码我还能活动得了，看人家连家门出不去怪可怜的。

老太太爱女婿，每个女婿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记得最清楚。每次女婿来，都要准备一大桌子好吃的，临走还要带着满满的大包小包。老太太说：女婿就是半个儿，不对他们好还对谁好！

老太太更爱子女。为我们操劳半辈子，从无怨言。虽然我们常会因为她这样那样的是是非非而埋怨、数落甚至迁怒她，而她总是把最好的给我们。

……

老太太，而今年过半百，每天跟着外孙女咿呀学逗，似乎更开心了，身体也硬朗不少。也许，孩子就是父母老人最大的精神支柱！而我们，何尝不是呢？家有老，如至宝。希望这样的幸福能长久些，再久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