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性凉薄,自小,颠沛流离,更无从感受世间之情,淡看红尘,万般不信。
女子收留她,她称其师傅,接手幕后,纵有凌于天下的背后,却只有茅屋漏舍之心。
她淡漠如斯,无欲无求,却待村里所有人极好。
那一日,丁香花开,漫山遍野。
细雨和风,她立于其中;回眸浅笑,虽素淡平常,却乱了他的心神。
“姑娘,为何不执伞?微雨虽小,也可致凉”他几步走去,伞,分了一半,给她。
“是啊,雨大了呢”她看着满目的丁香,眼神迷离
“看姑娘似是喜雨,但这雨却着实伤身,姑娘若是不嫌,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他看着紫衣的她,眼睛里流满了温柔,吐出的字霸道的语气却也带了些软软的感觉。
“好”她看着他
小小的碎白花色油纸伞,遮了两个人的身子,只是,他的身子淋湿了大半,她的干爽如初
爱你时,舍了自己,也护你安好,只是,若是不爱了,又会如何?
自那,他日日来访,碧簪玉带,锦衣华服,霸气外漏,冷淡以待他,言之甚少,却于粗鄙茅屋对她温雅如阳,说古道今。
她没有惊世的才华与他高谈阔论,,只是浅笑静听。
村子人都说她幸福,说他是个难得的男子,她终是有些动容的,虽仍是不懂。
“你爱他吗?”男子素衣折扇,温文尔雅,虽气势收敛全无,却仍掩不住不凡的高贵,眼里,灼灼风华
淡淡的忧伤沁着漫天的星光,流泻在指尖,她背对着他:“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待我很好,说爱我”
“我喜欢你”
她有些许吃惊的转身,一脸疑惑,良久却是不曾回答“我想知道爱真的可以陪伴一生吗?你并不爱我”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坚定,只是他的遥远,让她茫然,她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猜测,她要的从来都是确定的答案,她不懂爱,但却知道 唯一,而他给不了,她知道。即便此时他说了喜欢,多少有些迟了。
“你不懂爱,又怎会知道我不爱”他痛,他疼,他怒,她凭什么说他不爱,不爱会苦苦守候一晃十年,不爱,那个位置,他空悬十年。十年,他精心安排奔于两地,却不敢强迫她。
他从不说出情意,他怕,拒绝之后的疏远,怕连陪伴都没了机会。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唯一,平淡,你回去吧”她说完,转身离去。
眼角一滴泪滑落,他没看见,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
他喃喃自语:“我可以”她却听不见
我以天下护你安好,只要你幸福。因为爱你,连他也护了。
爱,你不说出,她不确定,稍有迟钝,便是错过。
春去秋回,岁月流转,数月,他虽为富甲商贾,却有天下鸿鹄之志。而她只是乡野一介女子。
地位悬殊,人之言语,庞大家室,足够耗尽了他的心力。她只是浅笑,沏茶,抚平他皱起的眉宇。
人生所念不同,爱终是有了沟壑。
绽放的紫色丁香,一如彼此初见。
“心儿,等我功成回来,许十里红妆,娶你可好?”他信誓旦旦,年少豪情。
“好”她看着他,依然浅笑,却多了些东西。
季节更迭,便是一载,虽似没有痴女般的愁怨,却总也有些翘首。
他入仕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凌厉狠辣,所遇难事,也总有贵人相助。凌家公子深得盛宠,与当朝宰相较之一二。
“姑娘,公子又来信了”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欢喜
“心儿,待我官拜丞相,与你共享荣华,你来京城,伴我可好?”
“好,只愿君安好”她回信。
若可以,她不求万般奢华。她宁愿要那容华谢后的岁月静好。
等待如正“熬”的中药,她不喜,也等了这般久。
又是一载,她等他,他伴她
三国逐鹿中原,瓜分天下,离国,京城,风云起,凌家也在这一场祸乱中沉沉浮浮,最后在那名风华绝代的翼国公主挥袖抬指中,尘埃落定。
第三载的丁香花再开,天下局势尚且安定。
“姑娘,公子终于来信了”小丫头有些欢悦,也带了些埋怨。
“心儿,初遇她,她虽倾城,却不及你那份清浅,只是这两载,她伴我,助我,几次命悬一线,都是她倾身相救,她的智慧,她的风华,她的才能,令我折服,她的琴,她的舞,她的诗词,与我相和,她虽是公主,却愿意与你同起同坐,心儿,我许你与她平妻,可好?”
她知道,这三载,她没陪着他,她是没资格怨的,终究她只是乡野平凡女子。
只是他不知道,若没有她茅屋漏舍的袖手指挥,纵然是风华绝代的她,也不过一深闺女子,又怎能令三国局势,尘埃落定。若没有朝堂上那个他的护他安好,商贾如何这般平步青云。若没有她,他垂落悬崖千丈,安能活命,若……
这三载,她知他心高,助他,又怕他心结,于是换了方式。
虽然没那般炙热的爱,却终是入了些心神。她眼神中的忧伤浓成了烟雾。
“好,君可知紫色丁香,妾已然不喜欢了”看着信封里小小的丁香,低首垂眉,执笔落墨。
她与他,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在赌,赌爱情一生的陪伴。
启程进京前几日,河水被染,毒了整个村子。
他痛了时日,却终究于佳人旁遗忘了一个曾经。
爱究竟是什么?风华绝代,才华横溢的女子,世间何其多,今生所遇也总有几个,是否便都爱了。
再见他时,怀中红衣风华的女子,脖颈紫色丁香玉,刺了她的眼。几载,终是有些贪恋了。
未央阁,鸳鸯嫁衣,凌于凤冠霞帔,千金难求一件,只为有缘人
“公子,小姐,可是来求鸳鸯嫁衣”掌柜迎上
“来此,自是为鸳鸯嫁衣”如今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是难得,求之一字,却不甚喜。
“鸳鸯嫁衣只为有缘人,不知公子可曾听说”女子一席紫衣,纱丝遮面,缓缓而来。
“敢问姑娘,何为有缘人?”他语气桀骜
“小姐风姿绰约,公子自是不凡,这鸳鸯嫁衣,与公子小姐,有缘。不知公子几日来取”
“三日后,在下大婚”有些轻蔑,市侩嘴脸,语气含了命令。
“明日,便可”
“姑娘玲珑剔透心,制成如此嫁衣”看着洛尾的小小紫色丁香,遗忘远古的东西,像是泉水,涌动。
“公子,鸳鸯嫁衣,赠有情人,若是深情染了尘埃,嫁衣便是毁了,人亦是。”她提醒道,
“自是不会。劳姑娘挂心”娇艳如火的女子,与男子并肩,自信张扬。
若你们真心相爱,愿能白首相随。村子里的生命,欠的债,我便欠着,来生偿还。
“你是爱他如斯,连你最讨厌的杀生债,也谅解了?”男子依然素衣折扇。
“爱?”她转身对他“三载,或许我知道爱了,所以便谅解了”没说的话:或许爱了,爱了整整一个曾经,只是还没深入骨髓,红线便断了。
心中最初的爱恋,不再漂浮,却真的可以爱吗?如若不相负,或许也会相随一生。
大婚前一日晚,大雨笼罩了整个京城,她以腹中的孩儿作为代价,毁了他对她的最后的一丝牵念,也永远失了与他有孩子的可能。
“止心,你何时如此歹毒?我要你用命来偿”第一次见他的霸道狠烈,是对她,他吩咐送她入了天牢。便绝尘而去。
她看着她,嘴角有着胜利的挑衅,只是爱情里真的有输赢吗?
她没有解释,因为没了必要。若真爱,无论错对,他都会护她安好。
然而她轻而易举的毁了她的小丫头和小丫头腹中的孩儿。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师傅留给她的小女孩,她怒了。
她凉薄如斯,却又情重如斯。
半年后,未央阁已经不是曾经的未央阁,如今只是吃饭说书的地方,说书先生凯凯而谈“话说那一日,凌丞相迎娶异国公主紫曦,铺十里红妆,着鸳鸯嫁衣,场面壮观可比王侯将相,艳煞了万千女子,怎奈,高堂之上,交拜之礼,嫁衣泣血,生生滴了186滴,最后两滴尤其红艳,方才停了下来,一封圣旨,186条罪状,条条当诛,丞相府繁华,弹指间,灰飞烟灭。那紫曦公主,一代绝艳香消玉殒,凌丞相不知所踪传说那鸳鸯嫁衣…….不过几日,龙椅之上竟也易位,都说…..”
“心儿,你的嫁衣绣好了没?”
“明日就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得”紫衣女子浅笑嫣然
“总是明日,你都说了多少个明日了,邻家的小玉都有小娃娃了”
“哎,15年,竟没看出你这般,真不知道离国那时怎么强大的,估计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最后还碰上了你这个……”刚准备说,看见女子瞪着眼睛,明显意思,你敢说,生生吞了下去。
“心儿,待丁香花开,我用满山紫色娶你可好?”他懂她,知她所要。
“好”女子浅浅一笑,男子微微一笑,那一日,他便因她这一浅笑,终是覆了天下。无关风月,无关其他。只是她,
离落番外:她是他的劫,守护十年,伴随十年,他以为她懂,那日他的质问,她疑惑的眼神以及回答,他知道迟了。当他看见那个他带的紫色丁香玉佩,他便连那个他也护了,朝堂之上,三国之内,他纵他翻云覆雨。只为她。
他却负了她,若没有他的相负,她和他便要错过一生,那时他没有欣喜,只有心疼,她说,也便谅解了,他知道她放下了,那日嫁衣泣血,186条命,是她怒了,他将三载之事书于信封,送于他手,看他万千心绪错综复杂,瘫软于地,他伤她,他便让他痛,他看着他“他是爱他的罢,只是不够深邃而已”。错过了三载,他不想再错过了,于是,定了朝堂,膝下无子,便传了旁系,精心布置,步步为营,终是离了天下,来了茅屋。这一次他给了她确定。
有时候爱不止是守候,也要说出,这不是甜言蜜语,只是一份安稳。
她凉薄如斯,他情重至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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