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街

1

雪停下来，白皑皑的山坡上，风收起了羽翼，树静止不动，冷森森的。拐枣背着铳，在坡地上行走。山中安静，亮晃晃的。拐枣看见地上一排脚印，便沿着脚印前行。山中无人，鸟也不知到哪儿去了，四野寂静得让人感觉好像踏进坟墓。拐枣睁大眼睛，盯着前面。如果发现兔子，我就拿铳瞄准。忽然，远远的一根大树下，一团白闪闪的活物走动。拐枣兴奋开来：这一定是兔子。正要射击，耳边传来歌声。拐枣收起铳，朝前步行。这么冷的天，还有女孩出来玩？

菲菲出来游玩，观赏雪景，返回的时候，不知不觉迷了路，所以就唱歌，希望遇上熟人。歌没唱完，眼前就出现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铳，眉目清秀。

喂，请问，缸窑厂往哪里走？

往那边走。

忽然，前面出现一只白兔，菲菲见男人举铳瞄准，说不要打它。这时，一声轰响，那兔子倒地。男人走上前，拿着兔子。菲菲跟上去，发现兔子未伤，只是受了惊吓，抖战不停。菲菲朝男人看，发现男人眼睛大，而且清澈，禁不住感叹：这偏僻的山村还有这么清秀的男孩？

拐枣看着女孩，见她穿着兔毛衣，而且气质不凡，于是就想，她一定是我们厂长的千金。雪又下了，而且起了风，天空一片昏黄。

你叫什么？

拐枣。

好听，也形象，你真像一颗拐枣。我叫李菲菲，你就叫我菲菲好了。

天这么冷，咋一个人出来玩？

我看雪景，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现在迷了路，要不是遇上你，还不晓得咋办哩。

兔子醒了，你不要我打它，什么原因？

我喜欢兔子。

喜欢就给你。

菲菲接过兔子，抱在胸前，右手摸了摸兔子的脑壳，脸上出现笑容。兔子眨着眼睛，朝菲菲看着，仿佛要说话。

随后两人边走边谈。

我和爹在窑厂做工，我家住在茅草街，前面就是窑厂，我们就要分手啦，好走。

我能不能到你家看看？

我家很穷，没啥好看的。。

反正我要去，小白兔你说呢？

2

茅草街坐落山岗，街窄，两旁皆茅屋，雪落下来，把茅草街打扮得不同往日。屋檐下吊着冰凌，成排成排，长短不齐。拐枣菲菲来到街上，一些小孩在街上嬉戏，打雪仗。小孩看见他们，停下脚步，两眼朝这边望，随后跑过来。其中一个说道：拐枣哥有本事，带回这么漂亮的媳妇。菲菲听后，不觉害羞，反而朝拐枣笑笑。拐枣面色通红。

喔，拐枣哥脸红咯，拐枣哥有媳妇啦。小孩们开始起哄。

拐枣哥给我们做雪人，就做你身边的女人。

拐枣看着菲菲，耳畔传来菲菲的耳语：就给孩子们做一个雪人吧。

拐枣弯身蹲地，两手把雪拢成堆，随后照着菲菲面相，开始雕塑。拐枣首先做身子，然后在上面做头，末了，雕刻五官。半小时后，半身雪人做成了。孩子们在一边喝彩，说很像拐枣媳妇。

菲菲跟着拐枣走进拐枣家，看见拐枣的父母与弟妹穿得寒酸，以及屋里环境，不觉感慨：同样是人，我穿得这么好，他们却不堪入目。唉唉，世道不公平啊。

拐枣，你咋把小姐带进家啦？

小姐，家里破乱，见不得人。拐枣你惹祸了，不应该把小姐带进家。

拐枣不吱声。

大伯，你别怪拐枣，是我出来看雪景，迷了路，要不是遇到拐枣，我恐怕现在不晓得在哪里呢。

小姐，我送你回去，这么冷的天会冻环身子。

大伯，没事，是我要来你家的，我坐一会就走，不要紧的，我爸妈不会责怪你们的。

拐枣搬来椅子，对菲菲说坐。拐枣姆妈走进厨房打荷包蛋。拐枣的弟妹不时朝菲菲望。不一会，拐枣姆妈出来，端着热腾腾的荷包蛋：小姐趁热吃。菲菲吃着荷包蛋，感觉心里暖和和的。拐枣，我吃不完，你帮忙吃一个行不？

拐枣无话。

3

天晴。太阳挂在天上，油菜花黄，盐镇缸窑厂上空喜鹊唧唧。厂内烟囱直指云霄，一些工人手捧泥巴，把泥巴放在木制模型上旋转。

菲菲穿着小棉袄，在岗上散步，不远有根槐荫树，遮天蔽日，树干粗壮，脚底一个大洞，边上长着灵芝。树旁一口大堰，内中浮萍泛绿，岸上金刚泥巴（黄泥）成堆。菲菲转悠了一会，观望拐枣爹把泥巴在模型上转动，片刻，粗坯成型，圆圆的，灰白色。

大伯，这是不是龙缸？

是的，龙缸不好做，先做土坯，随后在上面雕龙，厂里的龙缸出口，已漂洋过海。

菲菲看见拐枣在一旁拿刀，在缸上摆弄，于是走近拐枣。

拐枣，你在干啥？

雕刻。

你跟谁学的？舅舅。

你舅舅是干啥的？

教书的。

拐枣洗手。

拐枣，同我去玩行不？

不行，姆妈生病了。我要回去做饭。

我跟你去。

午时两点。太阳沉下去，天空灰色。他俩翻过一座山，下坡，上坡，走进茅草街。街上一些楝树，树上果子稀疏，灰白，圆圆的，两旁茅屋齐整，上面的草褐灰，屋檐下的台阶灰黄。拐枣进屋：姆妈，我回来了。

拐枣娘躺着床上，面黄肌瘦，眼圈黑，皱纹像沟壑。拐枣走进厨屋，淘米煮饭。之后，把松毛放入灶，点燃，末了，开始切菜弄菜。菲菲坐在灶门，用火钳夹住干柴往里面放。灶口上炊壶连着铁丝，黢黑。半小时刻，拐枣爹下班回家，见儿子炒得呼呼啦啦：拐枣会做饭了，出息啦，等会儿你舅舅来，煎几个鲫鱼，一碗蛋。

菲菲放下火钳，站起身，忽然耳畔传来说话声：好香啊，妹夫，我带了两瓶酒，还有一块腊肉，拐枣呢？

在厨房做饭。

拐枣出来，见舅舅穿着长袍：舅，您这身穿着不错，很有绅士风度。

这时菲菲走出来，瞧见拐枣的舅舅，下意识地想到：拐枣像他舅舅，身材颀长，肤色洁白，眼睛如出一辙。

菲菲，这是我舅舅，梦水五中老师，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平常跟舅舅学文习字，舅舅多才多艺，学过西洋油画与雕刻。

拐枣，你少夸我。

不一会，桌上摆好饭菜，有腊肉、鸡、鲫鱼、豆腐干子等。拐枣舅舅望着菲菲：我这外甥聪明，接受能力强。菲菲望着拐枣舅舅：是的，拐枣不错。拐枣。你要多向你舅学习。拐枣姆妈看着菲菲：小姐，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今天过小年，多吃点。说着给菲菲夹菜。拐枣弟妹朝菲菲望。这时茅草街上，鞭炮叫鸣。太阳西斜，远处传来狗吠。

4

大雪封山，风吹得松树呼啸作响。上午，拐枣姆妈忙活开来，搽洗门窗、桌椅。拐枣爹穿着旧皮衣，戴着黑棉帽，手拿猎枪，在半尺深的雪坡上跋涉。忽然，拐枣爹见雪坡上出现爪印：一定是兔子在附近，我要把它追到手。这么想着，便加快步伐，走着走着，忽然，眼前出现白兔，两耳竖起，一副逗人模样。拐枣爹想把它捉回家喂养。拐枣爹拿出檀弓，石子，左右手结合。瞬息，石子飘出，击中兔子前腿。拐枣爹几个大步，扑向前，捉住兔子，心里一阵欢喜。远处传来歌声，听上去熟悉：永飞的大雁。

梳子看见拐枣爹：舅舅。随后两眼瞥见舅舅怀中的小白兔：您捉的？舅舅望着梳子：在那边山凹里捉的。舅舅把它给我行不？行，走，到舅舅家吃饭去，你拐枣哥在家。

梳子跟着舅舅来到茅草街。

苦楝树上，雪花，形同白蝴蝶轻轻飞舞。刚一进屋，梳子就瞧见菲菲，下意识地想，这女孩真乖致，拐枣哥有相好了。这么想着，脸变了色。拐枣转身，见梳子打量着菲菲：梳子，这是我们厂长的女儿，菲菲。菲菲今天穿着紧身黑皮衣，与梳子穿着差别很大。菲菲朝梳子笑笑：拐枣，你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现在说也不迟嘛。梳子是我表妹，住在响水湾。

5

李家大屋落座山脚，坐北朝南，外面看去像城堡，气派得很。前面操场宽广，捕着青石板，边上有银杏、樱桃、桂花等树木，旁边一口大堰，尽管到了冬天，里面的水依然满满，每当下雨，山上水就会通过小涧流入堰塘。堰里有钓鱼台，还有一座浣衣桥。大年三十清早，菲菲家的厨娘忙活开了，而菲菲还在做梦。午时，菲菲一家开始围桌团年。两张八仙桌上，有十八盘菜，外加四个钵。屋外爆竹轰鸣，震得山摇地动。厨娘关紧大门。菲菲的大哥大姐回来了，还有当保长的小叔。菲菲娘开始祭祖，厨娘盛饭，小叔酌酒，菲菲叩头。随后菲菲娘一面撒酒，一面说各位祖宗，您们吃好喝好，保护全家亲亲戚戚，子孙发达，长命百岁。

饭后，菲菲走进拐枣家，桌上的菜已摆好，八个菜。拐枣看见菲菲，问她团年没有，菲菲说团了。不一会，拐枣一家五口，加上菲菲，开始吃团年饭。正要关大门，外面听见脚步声，梳子来了。

梳子看见菲菲：拐枣哥真的变心了，这么想着，脸就拉下了，随后把一盘红烧肉递给拐枣姆妈，正要转身回去，被拐枣姆妈拉住：梳子，来吃团年饭。不吃，姆妈还在等我。说着转身回去了。拐枣见梳子脸变了色，便想：看来她真的吃起醋来了，唉，菲菲你不应该来。我和梳子从小青梅竹马，准备明年做了屋办婚事的。菲菲你是上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是你爹厂里的工人，我们不般配。

菲菲吃着饭，心里想到：梳子，你不该走，我同拐枣只是朋友关系，虽然我喜欢他，但我不晓得他喜不喜欢我。

6

张家场镇在湘鄂边界，青石板路，建筑古色古香，老火砖墙，褐色瓦片，还有朱红色木楼、吊脚楼什么的。街呈井字形，地下有井，水咸，镇上很热闹，是州里的大镇，镇上人松滋口音，风俗习惯同松滋人近似。

大年初二，街上闹腾开来。人们穿着新衣，家家贴着对联。年轻的男人走丈母娘，年老的坐在家里，围着柴火取暖，等待晚辈拜年。拐枣踏进街，远远的传来锣鼓声，几个农民扮着狮子沿街娱乐。街上，有打莲花闹的，渔鼓筒的，玩狮子的，还有舞龙灯的。一些小孩看着红黄的狮子，不时笑笑。那狮子张着阔嘴，摇头摆尾，在十字路大显身手。拐枣看见狮子走上踏板，随后登上球。末了，狮子在球上转动。忽然，对面街上，一群男人舞龙灯，那龙黄绿色，长长的，头活灵活现。男人们玩着龙，把十字路头舞团团转。孩童们看着龙，脸上笑开。拐枣跟着龙灯，不知不觉走到舅舅家门前，只见门联写着：山清水秀江南风景丽靓　人杰地灵湘北人丁兴旺　横批神州多娇。

舅舅，拜年。

拐枣，坐。

张扬见表弟穿戴齐整：拐枣皆而（今天）穿的这么标致，是不是找相好了？

哥，哪能呢？

听说你看上一位小姐，是不是？

哥，你听谁说的？

我爹说的。

我与那小姐门不当户不对，再说我从小和梳子青梅竹马，我能变心吗？

说着，拐枣拿起桌上的芝麻糖送入口。

舅舅，门上的对联不错，有新意。

拐枣，你不夸我。听说菲菲在你家吃团年饭？

是的，当时还有梳子。

她俩你喜欢那个？

梳子。

7

菲菲女扮男装，骑着枣红马，行驶在跑马岗上。灰白的土路，两旁的枞树茂密，而且高，几乎遮住了天，一路上，除了鸟飞，望不到一个人。不一会儿，菲菲来到张家场。元宵节，天气晴好。菲菲把马放在驿站，独自走在街上。忽然，见拐枣舅舅与一男孩溜达，便走过去招呼：你好。拐枣舅舅看见菲菲：新年好，菲菲。这是我儿张扬，小名羊羊。羊羊看见漂亮儿新潮的女孩，不由钦佩：小镇还有这么时髦的女孩，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于是便招呼：小姐，初次见面，不胜荣幸。菲菲见羊羊落落大方，不由打量：五官开阔，皮肤白嫩，看上去书生意气，风华正茂，像一个大学生。禁不住回道：张少爷一定在学校读书。羊羊：百无一用是书生，小姐，而今，国乱当头，男儿志在四方。菲菲眼望羊羊：张少爷爱国之心可嘉。时下有什么打算？

羊羊张口：参军。菲菲微笑：好志向。拐枣舅舅望着菲菲：菲菲想不想见拐枣？菲菲两眼兴奋：想，你带我去。

他们转身，走进上河街。街上热闹，有摆地摊的，有耍把戏的，有卖冰糖葫芦的，还有玩龙灯的。

拐枣正在舅舅工艺店里雕塑，忽然传来菲菲的大嗓音：拐枣，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咋不邀我？

拐枣丢下工具，见菲菲穿着羊皮衣：这几天我请了假，给舅舅帮忙，你几时上学？

明天，你是不是送我？拐枣微笑：我明天上班，没时间。我不要你送。菲菲说着，转向羊羊：张少爷，你明天有不有空？羊羊面朝菲菲：有空，小姐是要我送你上县城吗？镇上有马车。菲菲张嘴：不用，我有马，你会骑马么？羊羊：会。菲菲：明天早上六点我到驿站等你。

8

正月十六清晨，菲菲牵着马走出李家屋场。告别爹爹哥哥，随后翻身上马，捉住缰绳，翻山越岭，片刻后抵达驿站。这时，羊羊看见菲菲：小姐早，你这身打扮，不像学生，好像军人。菲菲下马：张少爷，你送我上学，我很感激，我在县一中读书，年底毕业。毕业后我想从军，最好是当骑兵。

天色渐亮，东边出现鱼肚白。街上传来鸡公车声响。他们骑着马，来到下河街，街上一家小吃店，有包子馒头、饺子、烧饼、还有甜酒、锅盔、面食等。他们坐下早餐，随后带上十个烧饼上马。他们穿过青石板街道，走进青龙小道，踏着砂石路，翻过伍家岗，越过涔水河，渐渐地，天空开朗，前面，澧阳平原一望无际，屋前屋后点缀树木。远远的，出现县城轮廓，天空湛蓝，飘着几丝祥云，春风拂面。路上有四轮马车，可以听见马掌踩着砂石的响声，以及两旁的鸟叫。他俩穿过城门，下马，羊羊把马牵到马车站，随后同菲菲坐在长长的木椅上，喝茶休息。

古老的澧州，车水马龙。街上很多店铺挂着灯笼，贴着对联、门神。菲菲羊羊走在街上，来到丁公桥，护城河蜿蜒东流，河床瘦枯，河水青绿，上面浮萍远看像小岛。

他们沿着河堤散步。河岸小草枯黄，成片杨树还未长出绿叶。河对岸远山蒙蒙，云雾蒸腾。

——时下蒋介石独裁，蒋介石对共[chan*]党实行围剿，不得人心。我不想读书了，想参加红军，你呢？

——红军不是正规军，我有一个同学在程潜的部队当副官，我想到他那里去。

——红军是解放全人类的，苏联就有红军，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有？那里面有红军。

——我看过，但是我建议你还是读书。眼下国共分裂，局势不稳，政治没有好坏，只有强者与弱者。再说当兵不是女人的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一女子，但女人不比你们男人差。我要当兵。

9

一天上午，拐枣正在家里泥雕，忽然，茅草街上传来锣鼓声，很多人在喊标语口号：参军光荣。拐枣走出门，看见一队人游行，有男有女，穿着绿军装，带着八角帽。一些人出来看热闹，往日寂静的茅草街一下子喧嚣开来。前些日子，菲菲给我说要当红军，还说红军同苏联红军一样，是为劳苦大众求解放的。眼下机会来了，我要发电报到县里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也要当红军。拐枣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跟在游行队伍后面，喊标语口号。

不久，红军队伍走到响水湾，在梳子家门前停下。拐枣看见一个男人，看上去像梳子的哥哥皂角，禁不住跟上去。这时梳子出现了：哥，拐枣。三人拥抱，梳子姆妈跟了上来。

拐枣，你都长这么大了？

表哥，你当兵在外，到了哪些地方？

拐枣，我跟着贺龙，走南闯北，跑了一些地方，你娶媳妇没？

没有。

想不想当红军？

想。

拐枣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爹娘，姆妈反对，爹爹也不做声。姆妈说他是长子，家里的顶梁柱，爹妈都老了，家里不能没有他。拐枣爹握着长把烟筒，口含烟筒嘴，一口一口地抽烟。

夜晚，拐枣对着煤油灯，躺在床上思索：姆妈不让我当兵，爹爹尽管没反对，心里也是站在姆妈一边的。咋办呢，等几年，弟妹都大了，也可以照顾爹娘。姆妈反对我当兵，很可能是要我早点成家。我得找表哥，给姆妈做工作。

菲菲走进茅草街，看见拐枣：拐枣，带我去报名。

两人步行到响水湾。梳子家门前，放着一张方桌，上面悬挂横幅标语。一女红军坐在桌旁写字，有人报名。菲菲走近，说女的能当红军吗。那位穿军装的红军女战士笑着说行。报完名，菲菲转向拐枣：拐枣，你报名了吗？拐枣说还没有？菲菲说你快报啊。拐枣说家里不让他去。这时梳子和哥哥回来了。梳子看见菲菲，脸就变了色。拐枣对梳子的哥哥说，请他去家里动员姆妈。随后一行人来到拐枣家。

10

皂角走进舅舅家：舅舅，舅娘，拐枣想当红军，这是好事，咋不要他去呢？拐枣姆妈望着皂角：外甥，不是我和你舅不同意，只是拐枣是家里的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和你舅都老了，他弟妹还小，他这一去，家里就没有什么劳力了，我去年又得了病，种地不行了，外甥，你要体谅我们。皂角看舅娘：舅娘，您是因为拐枣未成家才不要他当兵吧。是的，家里穷，本来等几个月，把茅屋换上瓦再把梳子娶进门的。只可惜去年我得了一场病，花了了一些钱，耽误了拐枣的婚事。舅娘，这好说，舅舅，今天当着您们的面，外甥就替爹娘做主，这几天把拐枣的婚事办了，梳子留在您们家孝敬您们，照顾弟妹，拐枣跟我去当红军行不行？

阳春三月，太阳明晃晃的，茅草街上，热闹开来。拐枣穿着新衣，佩戴红花，跟着接亲队伍，在街上走动。唢呐吹奏，引来很多小孩围观。队伍走出街，下坡，经过几尺宽的田界。油菜花香，灿灿的晃人眼睛。远处田涛，紫云英开得正红，大片大片，好像闪烁的红星。

不一会儿，接亲队伍翻过跑马岗，靠近响水湾。

梳子穿着红花夹衣，两根长辫黑黑的，齐到腰下，整个看去变了一副模样。屋前桃花盛开，濹例子（李子树）花洁白，一些红军走过来走过去。门前响起鞭炮，偏僻的响水湾唢呐高唱。菲菲跟在拐枣身后，走进梳子家。看见漂亮的梳子，禁不住独白：哎，还是梳子有福气，拐枣，我们只能下辈子啦。

几天后的早晨，拐枣与爹娘告别：姆妈别哭，记得您经常唱的那首歌，儿唱给您听：妈妈放宽心，妈妈别担忧，儿去服兵役，不过三五秋，门前有棵小桃树，转眼结了桃。。。。。。

随后，拐枣菲菲跟在皂角身后，走进了红军队伍。

两旁响起乡亲们的歌声：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叫,　

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光,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