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

大沙漠，我未曾去过，一直是盼望着去，一没时间，一没钱，其实，没时间是假，没钱是借口。所以，只能对着电视机的荧光屏，作一遍漫无天际的遐想，算是迷梦一回，奢侈一回。

大沙漠去不成，心常有不甘的时候，附近的几个地方，甚无乐趣，频频向友人打听哪里有酷似沙漠的地方，回话往往是连我最后一丝希望都渺茫了。

海边有沙滩，我是知道的，那沙也够细，捏在手里也很温柔，可就那么一块，望不到边的倒有，就是一色的海水。海，我不再奢想，从小生活在海边。所以，我也想到，这辈子我可能到不了沙漠，那些生活在大沙漠上的人们，或许也看不了海水，想到这，心里倒平静了许多，也不再为去不了沙漠而感叹。

遗憾常常有，我曾对着一大帮友人说话：“人生需要遗憾，遗憾的人生才有回忆！”那时我是极力拥护它的。后来，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说这话的，不应是我，我还没有具备遗老的资本。

将死的人总有遗憾，拼尽最后一口气，不是说我想活下去，而是叫来最亲的人，抓住他的手，告诉他他还有未了的心愿。也是这最后一抓，使他带着遗憾进了棺材。死去的人有了遗憾，在世者，被抓住手的人，恐怕也得拼尽全力填补遗憾的窟窿。死者瞑目了，生者尽孝了，而生者到死时，也曾抓住某人的手或肩，结果……

我老喜欢坐在上了年纪的人的身旁，在他们的话里不免吐出缕缕感叹，而我在他们的感叹内容中努力使它不成为自己感叹的内容。我暗暗欢喜，以为有了他们的前车之鉴，应该可以避免了，可世间的事，一部分尚把握在我手里，一部分让莫名作了主。我也不得不埋下倔强的头颅，留下一些感叹。

或许我们的感叹还未能成为遗憾，一次天气、一只觅食的狗、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还仅仅是感叹，只是感叹，感叹成了一种积习，亦是遗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