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期,在我家所住的那幢居民楼里,有两个叫“柳伟”的孩子。我是“大柳伟”,住在二单元的二层,另一个“小柳伟”住在三单元一层,他才五,六岁,还未上学呢,我已经十岁出头,早就上了学,当时是“文化大革命”的年代,老师们都去“停课闹革命”,所以我们就是整天地淘气,的确是一段无忧无虑无人管的日子。
那是个动乱的时代,孩子们缺乏思想道德上的教育和行为上的管束,我本来就十分淘气,更是好打架,几乎是每一日一架,挨了揍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便由家长领着,,找上门告一通状。或者有电话打到父亲的办公室,请他去一趟学校......
问题是我淘气打架,可是那个小柳伟,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同的是,我在我家孩子中是老大,他在他家是老小,他就更是备受家人的宠爱,所以别看他年岁小,打架可不比我少到哪里去。
有一天,我的弟弟被他的同学,也就是住在同楼四单元三层的一个叫民子的给揍了,兄弟鼻涕眼泪的抹了一脸,哭咧咧地回到家里。我听着兄弟的哭泣,便向他询问,兄弟哭诉着告诉我被同学暴打的经过,我顿时“火冒三丈”,这还了得!转身下楼,正遇到玩得正在兴头上的民子。
民子这倒霉孩子,叫我结实地揍了一顿之后,同时也受到我的警告,第一以后再不许欺负我弟弟,第二不许将挨揍的事儿告诉大人。得到承诺之后,我便走开了。
一会儿的功夫,这事儿就丢在脑后,我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此刻,在相同的时间里的不同地方,那个“小柳伟”正在干着和我相同的事儿。谁能料到,他也在打架!
虽然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之间的纷争,可是那个小柳伟,不可小觑。也不知道是怎样打得那小孩儿,直把人家打得鼻子流血,弄得那小孩儿满脸红红的,哭着跑着回了家。
挨打的小孩儿,是住在院里别的楼。
看着这满脸是血的孩子,人家大人当然不干了,于是拉着这小孩儿,径直找到我们的居民楼来......
到此之前,这事儿的一切均和我无关。可是接着问题就来了。
那大人拉着孩子径直来到我家告状,而偏偏无巧不成书的是,我刚好不在家。
一切都是一面之词,来人愤怒地控诉我的“罪行”,小孩子在一旁抽泣......
父亲气得不得了,可我全然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于是对于我来说,“悲惨的时刻”到来了!
我刚一跨进家门,便觉得气氛不对劲。父亲的脸色怎么看都像“火山喷发前”似的可怕,赶紧悄悄地躲在一旁。
父亲把我叫住,看似平静地向我询问:
“今天你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呀?”
我回答得底气显然不足,我不能保证我揍了民子的事儿,父亲是否已经知道?偷偷地看着父亲的脸色,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再看弟弟妹妹的神情,不像是他们告密,况且帮的是弟弟,他不应该告诉父亲我揍民子的事儿。
我的思路和父亲的想法,犹如“两股道上跑的车”,或者说是“南辕北辙”,他得到的信息是错的,但是却“歪打正着”地审着我,可我虽然不是打得那小孩儿,但今天确实打过架!
父亲再也忍耐不住,拿起扫把便照我的屁股打去。边打边说着:
“你怎么能打这么大的孩子呢?”
“你说!为什么要打那么大的孩子!”
我听着感觉似乎不大对经,可是仍然不敢确定他说的是不是就是我揍民子的事儿,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只能采取沉默的办法,咬着牙挺着吧!
父亲挥动着“扫把”,丝毫没有减轻力度,结结实实地一下接着一下,打得我屁股上“啪啪”地作响,着实地疼痛难捱,嘴里虽然是呜哇乱叫地喊着,但终不敢认账,心里还抱着侥幸的余地。
我奶奶不干了,出来干涉父亲。父亲这次可是不听我奶奶的话,审问在继续......
我母亲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她数点着我过去的“战绩”,发觉只有打大孩子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打过小孩儿。依稀仿佛地感到来人说的话好像也有些怪怪的。
母亲制止了父亲的愤怒行为,便和我父亲说:
“咱还是先弄清事情再说!”
然后母亲带着我去了那个挨打的小孩子家。
走在路上,我便明白了。这是一起“冤案”,我错不在此而在彼,便赶紧向母亲统统地做交待,将如何帮助弟弟打架的经过,如同竹筒子倒豆子,一一道来,并认真地向母亲保证,可绝对没有打过小孩子的。
结果不用说,到了那挨打小孩儿家,事情立刻真相大白!
再回到家,母亲这通数落父亲,父亲沉默不语,我奶奶却是不干了。她一面责骂着父亲,一面拉着我,非要去和那家人去理论,还是那家人登门道歉,事情方算了解。
我感到这个冤枉,这个委屈!怪父亲不敢怪的,怪小柳伟,似乎也有些牵强,想来想去,便是觉得还是重名惹的祸!
但有一点是我没有想到的,从此以后,但凡有人“告状”,父亲总会详细地问清情况,再来与我对质,且以“口头教育方法”为主要手段了。
这是我年幼时,因为重名的缘故,得到的一次不该得到“惩罚”!诸如此类的事儿多得是,好在就两个柳伟,楼里的人们便以“大柳伟”和“小刘伟”来区分,从做事儿上也能分得清是哪个柳伟的所为,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
八十年代年以后,我已经由一个淘气的儿童成长为一个青年。参加工作后便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厂子里有一千多人,在国企中算不上大的单位,但是按当时的划分,厂内的部门是一应俱全的。我工作的单位是工厂的一个枢纽部门,整个厂子的各个部门,都与我这个单位有联系,我工作努力,不久升任这个部门的主管。
巧合的事情再次来临!
一天,我的一个同事从公司大门口的传达室给我捎来一封信。顺手打开信,顿感莫名其妙,说的话,全然不能理解。什么“孩子送北京,老娘明天就回去......”我立刻便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随之明白,这信不是我的,另有他人,那是谁?还会有一个叫“柳伟”的吗?
果然叫我猜中了,下班前,一个和我年纪相仿,个头一样,长得胖乎乎的家伙,来到我的房间。
“喂!哥们,你也叫 ‘柳伟’吗?”
他笑眯眯地发问。
这话是怎么说的!凭什么是我也叫“柳伟”?我心里颇有些不平。没想到此君出口又说道:
“三个‘柳伟’了,怎么样?算是缘分吧......”
我先是感到惊讶好奇,其后又感到恐怕以后会有热闹的。便询问那一个“柳伟”,是何许人也,身在何处?
我弄明白了另外两个“柳伟”的情况。
和我现在说话的这个“柳伟”,是二车间的调度,以后短不了要常打交道的,而他说的另外一个“柳伟”则是在工厂电话总机室做电工的。
八十年代,大一些的工厂内部,都有自己的一整套功能齐全的生产部门和管理系统。象小车班,电话总机班,锅炉房,配电站,居委会,洗澡堂之类的,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般的齐全。而能在象电话总机室工作的人,一般都多少身后有背景,才能在这样悠闲的单位轻松工作。由此可见,这个柳伟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二车间“柳伟”打了个电话,总机班的“柳伟”立马赶到,是个白净帅气的小伙子。
三个“柳伟”在我的屋子里相见了,彼此却也高兴。为了将来不至于产生误会,“三剑客”当即按年龄大小进行确认,排了名次。结果是二车间“柳伟”,最为年长,故曰:“大柳伟”,另称“柳伟a”;我年龄居第二,被称“二柳伟”,另称“柳伟b”;总机班的“柳伟”,年龄最末,故称之“小柳伟”,另称“柳伟c”。
“三剑客”随即又做出相关规定,若有信件来,在不能确定是谁的情况下,须得通知其他二人,诸如此类的,一一说明。
在信件方面,因为我的工作缘故,和国内的许多厂家都有联系。那年月,没有电脑,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信息沟通主要靠长途电话和信函。我和我的那个单位,一面为工厂内部提供生产上的技术保障,而另一方面是要面向国内的客户进行技术服务。是故,我的信件是非常的多。
要不了多久,我的麻烦就来了。
一日早晨,我心情愉快地来到办公室,屁股还未坐稳,便接到外线电话,对方劈头盖脸地就是一番责问:
“怎么搞得?你们是要耽误事儿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给我们答案......”
我被这一通没头没脑几近怒吼的责备,弄得立刻美好的心情瞬间云消雾散。我知道工厂的交活时间的确时间过长,生产计划的安排,仍旧是按部就班地按“年计划”,“季度计划”,“月计划”进行着。的确不适应市场上的竞争了,为此没少遭到客户的埋怨。可是眼前这位先生究竟说得是怎么一回事,还须弄个明白,才好处理。
我小心地向对方询问着,越听越是糊涂,直到口干舌燥,才弄明白。原来对方已在两个月之前,就给我发来信函,要求按随信图纸进行技术分析,并做出方案,在确定的时间之前回复对方......
听到这儿,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若是在我这儿耽搁了工作,我没法向公司做出交待的。随即告诉对方“一定要耐心一下,马上回复!”
我放下电话,气不打一处来,急忙去查询这封信的下落,直查到这封信,居然被阴阳差错地送到 “大柳伟”所在的二车间。刚巧的是,车间办公室的那个女计划员要“大柳伟”去取信件,“大柳伟”却正替换没有上班的工友,在机床上忙着呢,这信件就这样被搁置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恨的牙根直痒痒!“大柳伟”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是忘记了,你还能说什么?
我加班加点地坐着补救工作,还好,总算是没耽误对方的产品试验上的需要。
至此以后,我每每和我的客户打交道时,总是要再三重申,“我们公司有三个‘柳伟’,来信一定要注明我的单位,否则,怕是要耽误事情,千万千万要注意的!”
打这以后,此类情况绝少发生,心里也就安然起来。可是,接着又来了事儿了!
那天“柳伟c”打来电话,询问我:
“喂!老二,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我顿感莫名其妙,经验告诉我,恐怕又有麻烦了,便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话怎讲?”
电话那头的“小柳伟”一点没客气地问道:
“你没在外面沾花惹草?”
“本人洁身自好,这话是何意思?”
我警惕地回答着,并更加充满疑虑地询问着。
“小柳伟”随即说的话,叫我立马感到不妙,他说道:
“刚接到一个电话,听着是一个‘小姑娘’,说话动静极其甜蜜动人,她要‘柳伟’今晚去到某某夜总会,某某座位,再谈。我能确定的是那个‘柳伟’肯定不是我,那就是你呗?”
天地良心!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我急忙申辩道:
“兄弟,可不能乱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儿捅到我家里,媳妇能饶了我?这事儿传到公司领导那儿,我说得清吗?可千万嘴下留情!”
电话那头“‘小柳伟’乐了,哈哈!既然哪个‘柳伟’都不是,那么谁去呀?”
他话里话间地流露着一股子高兴劲,我知道‘小柳伟’尚未婚配,突然间有个女孩儿相约,兴奋一下在所难免,问题是,这事儿能这么简单吗?
桌子上的电话又响起来,抓起电话,是外线一家摩托车店打来的。告诉我,“你要的车已到货,快点去提货。”
我琢磨着“让店铺去找那真正需要摩托车的柳伟好了。”便就径直去了车间,处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待我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一张“到货通知单”赫然摆放在我的桌子中央,内容便是督促赶紧去到摩托车店去提货。
我想,这些说不清道不白的烦心事儿,必须得三人碰碰头,说道说道了!
我将那两位‘柳伟’请到我的屋子里,三人坐定,再次就有小姑娘约见的事儿进行紧急磋商。
忽然,屋子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长得圆圆的脸,闪着漂亮的大眼睛,身材姣好秀丽的小姑娘,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来到我们三人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诸位大哥哥好!我的名字叫‘柳伟’,请多关照!”
话音未落地,便是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我们三个“柳伟”,立马惊呆了,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柳妹妹’!”
此刻,三人恍然大悟,这个小姑娘“柳伟”便是电话里那个小姑娘所要找的“柳伟”,人家闺蜜之间的往来,压根挨不着我们三个大老爷们的事儿!
旋即再次排名次,因这小姑娘“柳伟”年龄最小,故被封为“小柳伟”,另称“柳伟d”,原来总机的“小柳伟”荣升为“三柳伟”。
我们的队伍在扩大,公司里也广泛地流传着我们四人的事儿。
过后没几天,我的一个在销售部的哥们,来到我的办公室,两人谈完工作之后,这哥们便和我说道:
“真着急,我弟弟买了一辆摩托车,可是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未到货.......”
听此言,我立刻感觉不妙,急忙问道:
“等等!你说什么,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我那哥们不紧不慢地说道:
“柳伟!”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看着桌子上的那张“到货通知单”,心想,刚排完名次,这回又得重新排了。
五个“柳伟”,以后够麻烦的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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