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春天来了，大脑总是晕乎乎的。有人说这是春乏。可是我过去很少遇上这样的春乏。昨天从省城回来，路过一家陶艺村，原说在那里好好感受一下春的味道。结果去了才知道，周末时间，大家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好地方，平日冷清清的场子当时已经算是人满为患了。昨日天突然就热起来了。我好做了准备，换了衣裳，可是还是感到热得不行。稍微一动就会是大汗淋漓。

现在还不是春天最好的季节，所以除了那些柳树上吐出一点点嫩芽之外，其他的给人的感觉就只是春天整体的味道了。既然是去陶艺村，我开始还有想法，花点钱，买上一块泥巴，也在那里按照自己的想象做点什么东西。可去了才知道，位置已经被孩子们都占领完了。大多都是家长陪着，在做工室里很热闹的玩耍着。我当时问前台的服务员，能不能去创作室做点东西呢。结果服务员上下打量了我总有几十秒钟，最后微笑着摇摇头给否定了。

我还有些想不通，看看我怎么就不行呢。最后服务小姐说话了。说创作室是专门留给创作人员的。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搞陶瓷的。的确，我不是做陶瓷的。不过我很喜欢陶瓷。在我的书房里，放满了喜欢的陶瓷作品。尽管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赝品，但是我还是喜欢的不行。我觉得，中国的陶瓷奇妙也就奇妙在这里了。今天是赝品，可是要是过上几个朝代，说不定就会成为真品的。

几十年前，我去半坡遗址博物馆，看到那个著名的带有鱼纹的粗陶盆子，当时我就想，几十万年前，我们的祖先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几十年后，大家看到这些，也会感到惊讶不已。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陶瓷。每每发现哪些奇怪的陶艺作品，我总是要想办法把它们收集回家。

刚开始还没有觉得什么。可时间一久，我便发现那些陶艺放在我的书房里竟然也有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在中国，陶瓷大概是最能在世界上耀武扬威的东西了。也是的，没烧制前，就是一块泥巴，可烧制之后便可以永世留在人间了。所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隐隐的觉得，烈火有时候绽放的不一定都是毁灭。

其实这个陶艺村的历史并不长，也就是前些年突然就有了。不像景德镇那里的瓷器总能给人一种厚重的历史感觉。不过这里的陶瓷却显得粗放。就是这种粗放反倒让我觉得更能体现陶瓷的一种美意。我扛着摄影器材，我也知道，现在的这个时候，想要展现初春的意境是很难的。但是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我想，同样的陶瓷作品，这会儿去看，似乎多少便有了一些生命的灵动。

说来也奇怪，同样的东西，是泥巴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渴望。被烧制之后，留给人们的便就是生命的东西了。那些质朴的不能再质朴的粗陶，让我想起了远古我们祖先的精明。细细想来也是的。不要把生命说成什么精细，其实生命从一开始也就是变幻无穷的一个过程。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留下一个恒定的影像。

既然人家不给我去玩泥巴的权利，我也只好看着小孩子们尽情的挥洒。当我在那些像是库房的陈列室里看到一些半成品的陶艺作品的时候，心里边就在想，同样是一种艺术，为什么这么粗旷的东西同样能给人留下一种生命的张力呢。看来我们理解生命未必都需要在出暖花开的日子里。有时候变换一种角度，得到了的生命启迪恐怕更能令人回味无穷。

我漫步在陶艺村里，平日也来过。可是好像没有今天的这种氛围。入春以来的最热的一天，尽管我已经是汗流浃背，尽管我都感觉到全身被汗水浸泡着。可我还是兴致很高，看到初开的桃花上有那么多的小蜜蜂，我的心里不由感到一种蜜糖的味道。我环绕四方，想寻觅这些小蜜蜂的家，它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它们怎么就知道这里只有一棵盛开的桃花树呢。我走近桃树，举起相机，身边的游人好心的提醒我，小心被小蜜蜂给蛰了。

我笑笑摇摇头说，不会的。现在是初春。小蜜蜂也是刚刚从家里出来。和我们来这里旅游感悟的人们一样。好奇多于烦恼。第一次看到桃花，第一次去亲吻桃花，它们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来和我们作对呢。我是在调侃，也是说着一种春天的意境。没想到身边的游人却当真了。他收起笑脸，仔细打量找我，好像想从我的身上发现点什么。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却不知道他会想的那么的奇妙。他问我是不是昆虫学家，是不是懂得小蜜蜂的生活和思维。我笑了，摇摇头。没有答话。其实我想，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其实这时候，什么都应该是春天的故事，什么都应该是春天的美景。

我说，怎么会把我看成是昆虫学家呢。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也和小蜜蜂一样，也是笑笑的生命体。我想，我们这会儿的心情大概也和小蜜蜂差不多。大概到了春暖花开，特别是花开要败的时候，劳作了很久的小蜜蜂也会感到厌烦，也会觉得自己辛勤酿造的蜂蜜总是被人们无情的摇去，装在精美的包装里，运行在市场经济的浪潮里。那时候它们也会烦躁，那时候我们就得小心，弄不好真的会被小蜜蜂蛰了脸。

游人一听也笑了。听他的口吻好像不是我们本地人。很显然，他是慕名前来的。因为这里不光有陶艺村，还有一些时代的东西。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有兴趣的人可以去体会。因为当今社会很特别，明明可以说明白的事情确实不能说。有些明明说不明白的却总是喋喋不休。说心里话，我很羡慕小蜜蜂，它们辛勤的来，然后有辛勤的走。在花开最旺季的时候，据说一只工蜂的寿命只有十天半个月。用曾经也是蜂农的爷爷的话说，那时候的小蜜蜂最辛苦了，最后都是被累死的。

听游人的腔调，是南方人。于是我就说，南方的春天恐怕更美妙了。没想到游人摇摇头说，恰恰相反。在南方没有春天，他们那种里一年四季都一样。呆久了，便发现生命竟然没有落差，平铺直叙，就像是一个音符。看来南方的客人倒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说着说着竟然可以把音符导入进春天的意境之中，竟然可以用音符来诠释生命所需要的一种渴望。

我问游人是音乐家吗？游人仰头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说，北方人真有意思。怎么什么时候都要针锋相对，怎么什么时候都要以牙还牙呢。他说我是昆虫学家，我就说他是音乐学家。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也和我一样，就是个小小的生命体。他说自己只是个生意人，现在没什么生意可做，所以就外出走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糊里糊涂就走到这里了。

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而已。其实不说也好。说出来了，说不定我们都尴尬。我邀请他去我们先看看，我们那里有字祖仓颉的庙宇。不管怎么说，方块字还是值得骄傲的。有人摇摇头说不去了。他已经买好了晚上的飞机票，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没生意做也得回去，不然会饿死的。

看着背着大包小包的游人远去，我怎么觉得手里的摄影装备都成了一块废铁。看着飞舞在桃花里的小蜜蜂自由自在，我就在想，这是谁说的，再蹩脚的工程师也比最精明的蜜蜂聪明。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可蜜蜂却不知道。其实让我说，不知道更好，不知道反倒少了许多烦恼，少了许多苦涩。

离开了盛开着桃花的桃树，我走在那些用近乎陶瓷质料做成的小路，看到小路两旁那些离奇古怪的陶器玩意儿，我心里在想，这些东西如果有朝一日被埋在了地下，说不定一万年后变成了那个时代人们炫耀祖先的资本。我无意走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堆磨盘，离远看似乎很陈旧，似乎多少都有些历史了。可走近一看，原来都是做旧的。我已经发现了一点规律，好多地方现在都喜欢用磨盘来装饰风景。那么这些磨盘到底能代表什么呢？

看着那些给人上了年纪的磨盘，我挑选了自己认为还有点创意的磨盘拍下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在农村磨盘边上成长起来的。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磨盘被放置在这样的地方，我想大概是有另外的一番含义的。走了半天的路，天气还就是热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块大石头，我就顺势坐在上边。毕竟是初春，尽管阳光明媚，尽管温度二十几度，可真的停下脚步，还是能感受到阵阵凉风吹来，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当时的天很蓝，我忽然发现蓝天上有长长的烟雾，我知道，那是飞机走过的痕迹。看到飞机，我就不由想起了最近走丢了的那架波音777。二百多号人没有了，大飞机也没有了。又说空中解体的，也有说是被劫持的，还有说飞机已经着陆了。反正说法是五花八门，但是结果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找到飞机。

今天上午约见了好几个人，说的都是工作。下午走几个学校。可是只走了两个学校，我就觉得体力不支，大脑有些迷迷糊糊的。看来春天的生命有时候也是不能尽显张力的。赶紧回家，到家发现妻子正在请人安装什么磁化水装置。我问这有什么用？妻子说，这磁化的水可好了。可以通便，也可以美容，最主要的是可以养生。

我一听想大笑，可没敢笑。因为太累了，怕一激动弄出点动静来。前不久我的一位好友，头一天还好好的，还和我说，有机会我们一起去西藏，去看蓝天和白云。可谁想，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不能动了，因为晚上上厕所鼓劲儿太大，伤了大脑的血管。所以我得注意，我的小心。好在我这人从懂事起就不喜欢坐飞机，所以飞机丢了，我还在。可我又觉得，在和丢了对于生命来说，现在都是一样的痛苦和无奈。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把屋子的窗帘都拉上，屋子里黑黑的，我闭上眼睛，心里在想，这世界到底怎么啦，该死的活着。该活着的却死了。不该丢的丢了，该丢弃的却还在。还是别想了，赶紧睡觉。说不定还能做梦。就说是白日做梦，说不定梦中还能看到一梀绚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