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从老九连出来,我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眼前无法抹去刚才看到的一幕幕场景,老李大哥如此不堪的晚景,叫人难以承受……
车继续向南驶去,现在的方向是平吉堡奶牛场的场部,也是当年的一团团部。刚才从李文玉大哥处得知,我的好朋友黄昌庭大哥,现在住在平吉堡一处叫“乳香园”的小区。
黄昌庭,是我当年在老九连时,相识的一位农场老职工。他大我十几岁,今年有75了。
老黄大哥才算得是我一位兄长了。他是浙江人,好像60年支边来宁夏的?也有些文化,喜欢写写画画。我们成为朋友,主要因为是同乡。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大家远离故乡,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记得,他的家不在我们营区内,而是在离开大约100米的另外一处村落。那里曾经做过六连的营房,我们当年叫那地方老六连。离开我们最近的小卖部,就设在那里。老黄的家,就在小卖部旁边。我几乎每天会跑到他家坐一阵,蹭上一顿饭。
那时,生活很艰苦,食堂的饭菜很难下咽。黄大哥毕竟成家了,大嫂也是浙江人,做的饭菜很好吃。老黄大哥、大嫂一直把我当小兄弟看待。我每次探亲回来,也一定会给他们带些东西。
我还记得,大约是72年以后吧?我买了一部自行车。经常带上老黄大哥父子去团部看电影。有一次,黑灯瞎火,我把他们父子连同自行车一起摔到了沟里……
那时的收入很低,我们每月工资才24元,以后长到了28元。如此低下的工资收入,尽管生活水准低,要想买一件上百元的物件,也是非常困难的大事。自行车,是被称为“三大件”中的一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三样齐全会被人刮目相看。我的手表是父亲给的,买自行车的钱,是母亲给的。凭我一个月挣下的280大毛,是没有能力购买的。那时,像我们男生,一般需要12元到16元伙食费,还要抽烟。像我当年抽得是比较好的牡丹,4毛8分钱一包,一条也要4元8角。就算一个月只抽一条,剩下的工资也寥寥无几,又怎么可能攒钱买自行车?
母亲给钱买自行车,是因为感觉我确实需要。
母亲有个老战友,在银川退下来了,家在老城,姓马。她只有个抱来的孩子,而且早就成家独立了。老两口很孤单,又喜欢孩子,母亲便让我经常去看看。马姨和金叔对我非常好,就像对儿子,常常要我周末住在家里,为此还专门给我准备了房间。我经常要从连队进城,没有交通工具很不方便。再加上,我恋爱了。去四团,或者去新城她家都需要代步工具。最初,我去四团,是要穿越沙漠走上大半夜的。可总这样也不是事情。母亲知道了心疼我,便给了我一笔钱买车。
那时的自行车是个稀罕物,谁看见都想骑。我怕弄坏了,经常把车藏在黄昌庭家里。
……
一路想着与老黄大哥之间的往事,很快到了平吉堡。“乳香园”是个蛮漂亮的小区。比不上上海的这些现代化小区,却也不输给银川的一般住宅小区了,都是4层的小楼。
下车打听黄昌庭的住处,却费了一番周折。小区门口一位司机很热情,拉我去场部找老黄的儿子,结果却搞错了对象。留在“乳香园”的网友们,却已经打听到了老黄的家。等我赶回来,他们几个已经坐在老黄大哥家的客厅里。
我推开黄大哥家大门,老黄迎出来,抱住我就哭了。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紧紧拉住他的手。我在几个小时之间两次亲身体会了,什么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们相互嘘寒问暖,久久不能平静。老嫂子看见我也是喜泪满面,抱出个平吉堡大西瓜,切给大家吃。兄弟姐妹们都在客气、推诿。
我含泪带笑说:“你们吃,尽管吃!大哥家,就是我家!”
黄大哥住的三居室两厅的房子,条件相当不错。他居然还担任着平吉堡奶牛场离退休干部的支部书记!这实在叫我惊叹不已。
在我的印象里,黄昌庭是那种“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人,在当年那群老职工当中,是最显得窝囊无能的。他和李文玉是迥然不同的两类。然而,他们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竟然会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一个如此不堪,一个有如此光鲜!实在叫我瞠目结舌。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又一次领教了造化会如此弄人!
走前,黄大哥紧握我的手,再三叮咛常常联系。我也反复邀请他回浙江探亲的时候,一定到上海来作客。
车子驶出“乳香园”,我一直望着黄大哥矮小的身影,什么时候,又会在哪里?我们兄弟再相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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