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了电视剧《二叔》大结局,心里很是感动。躺在病床上的二叔,牵动着所有家人和亲戚朋友的心,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最终挽救了二叔的生命。这让我想起了刚离开我的二叔。
离开我的当天,我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我中风的母亲,跨上摩托车往家里赶。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二叔穿着破旧的棉大衣靠在我的门前,怎么喊他,就是不进门,站了好久,然后静静地走开了,我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二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惊醒后,想到他已经卧床20多天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感到情况不妙,可能这是亲人之间一种心灵感应吧,可能是二叔在冥冥之中在责怪我,没有去看他,也许是迷信中说的人之将死,会收脚板。
等我到家已经是10点多了。堂妹守在床边,看见我来了,擦了擦泪眼,忙对双眼紧闭的二叔说:“爸爸,你睁开眼吧,二哥回来看你了。”我赶紧凑到床边,摸摸他的前额,已经微凉,没有了正常人的体温了,我心里一阵酸楚,忙对堂妹说:“情况非常不妙了,体温开始降了。”
也许是我的手触动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堂妹的召唤,说我回来了,二叔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呆滞,无光。翕动了几下发白的嘴唇,像是要叮嘱什么,又像是向我打招呼。我盯着他,摸着他的手那饱经风霜的手。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最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剩下沉默,这时感觉空气很重,心里像是灌了铅,不停地往下坠。我挤出一丝微笑,我想那时的笑容肯定特僵硬,特难看。我不敢叹气,怕引起他更伤心,想让他安心走好这最后的时刻。
看着他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忙侧过身去,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在泪光里,我又看见了那位背微驼,满脸倔强,健康,有求必应的二叔。
想起了春天,我家第二天插秧,依然没有请到牛,没有找到抄田的师傅。我无奈之下,只好深夜敲响了二叔的门,他披起衣衫,起床,什么话也不说,站在一旁,听我倒出满肚子的苦水,然后他只哼了一下。我知道,他这一哼,就是答应了。他没有说他明天有什么事。可我心里明白,在春季,他最忙,没有一天能闲下来,但是对我,不管怎么忙也会放下一切,腾出功夫来帮忙。
想起了夏季,我家盖房子,一大车红砖堆在路边,我只有趁放学或者周末往家挑。一天放学回家,看见路边的砖少了不少,我惊异,以为什么人趁我们不在,偷偷装车走了,回到稻场边,才发现砖都被搬运了回来,到处寻找帮我的人,已经没有了踪迹。第二天,我中午偷偷潜回家,远远地看见,一人戴着破草帽,弓着腰,挑了满满一担红砖,往家去。我知道那是二叔。我赶忙走在他的跟前,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汗,让他大中午,不要忙,休息一下,他冲着我嘿嘿一笑,什么也不说。我从兜里摸出一元钱,让他买两瓶冰汽水,可他双手一拜,扔出好远。
想起了秋天,稻谷熟了。你总是把你心爱的牛拴在田边,挥动着镰刀,不抬头的收割着我家田里的稻谷。总是扛着尖担,一挑挑地挑着稻把,好像有使不完劲。总是甩动着牛鞭,赶着石磙,碾着稻谷,这时,石磙碾草的沙沙声,你甩牛鞭的啪啪声,你赶牛的吆喝声,交织成天底下最美的交响曲。我只有插着手,在一旁,看着,听着,觉得这是一副天下最美的图画。
想起了冬天,我还蜷在被窝里,你总是赤脚穿着破旧的解放鞋,踩着厚厚的霜,从山上扛回了足有200斤的柴火,放在了我的门前,不敲一下门,不打一声招呼,就默默地走开了。
“爸,你有点饿了吧!”堂妹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正眼一看,二叔嘴巴张的大大的,喘着粗气,喉咙间有痰,出不来气了,打着呼噜。我知道,现在的他正在难受,并不是想吃东西。我堂妹摆摆手,让她端来一盆热水,帮他擦擦脸,搓搓脚,揉揉手,让她感受最后一点温暖。我同时,也把手伸进被窝,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胸口,帮他尽可能减轻一丝痛苦。
“你二叔怎么样了?”我知道这是父亲杵着拐杖,一步一挪的从老家赶下来了,也来送送即将永远离开他的一起生活了60年的兄弟。看看父亲,我无言,再看看二叔,我眼里溢满了泪水。
父亲刚生病的那年,二叔经常背着上下台阶,二叔一向不爱说话,可这时总会蹲在父亲的身边有一句无一句的散扯着。那是二叔怕父亲一人在家寂寞,陪他说说话。
母亲中风那一年,二叔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让我放心在医院守着母亲。母亲身体好转,二叔总是徒步30公里的路,经常到我的单位看望母亲,虽说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但目前见了他,见了家里来了人就会异常兴奋。
可是没有想到,在我的记忆里,一向不会生病,硬朗的二叔一病就是不治之症,短短的20几天,他就会永远的从他熟悉的亲人边走开。
想到他为我们做的一起,他生病时,我和我的家人,没有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病房,扶他走起来喝口水,帮他到一口茶,喂它吃一口饭。他的付出,没有得到等价的回报。我的心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天渐渐的暗下来,外面寒风呼啸,门灯在无边的黑暗中,发出微暗的光。房间里烧着一大盆炭火,可是没有一点温度,好像散发出的也是冷气,守在床边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的二叔。
在9点多我那历尽磨难,饱经沧桑的二叔,永久的闭上了双眼,停住了呼吸。围在他身边的人,开始张忙起来。只有我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那一刻,时间停留了,空气凝固了,思维僵硬了。
一阵阵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让我回到现实。二叔走了,才想起,家里中风的母亲还一人在家,等着我回家。我赶紧招呼他人,把我的偏瘫的父亲送回来家,安顿好,就飞奔上车,趁着夜色,加大油门,往家里赶。
一路上,亮亮的车灯刺破夜的黑,照的水泥路面一片的白,这好像是为二叔照亮了前往那个世界的路;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夜的沉寂,好像是欢送二叔所奏的乐曲。
一路上风驰电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愿慈祥的地母,保佑一生苦难的二叔不再受苦,愿我的双双中风的父母亲,能多活几年。
-全文完-
▷ 进入永佛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