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可是他回来了,这种痛依然叫她痛到流泪。她习惯了默默地想念与等待的日子,习惯了去他空间,去在他设置的背景音乐《孟婆的碗》中跟从他的感觉,她体会得到这音符里隐藏着他怎样的苦楚,以及多少难以消除的隐痛。
她再也斩不断那些纵横的牵绊了,情感之毒,以撕裂了她生命的正轨,更让她和愁思结上了不解之缘。她妄想成为他痛苦的镇痛剂,而她却忘记了自己也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着……
夜幕低张,灯影疏离,忙碌了一天的他偶尔也会来,也会坐在荧屏的另一端面对着她,可她越来越感觉他是那么的遥远而陌生,他的心门沉寂的紧闭着,哪怕她用尽所有的柔情,去和他眸中的忧伤与落寞交接,他也无动于衷,甚而选择排斥。
“……把你的胡子刮一刮好吗?……”,她小心地提议,“……刮了给谁看呢?……”,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颊,“给我看……”,冲口而出的话语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继而双颊羞得嫣红。他凝视着她,眼睛莫名的潮湿了,但是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顺的点一点头。
十几天的时光,又被岁月的车轮缓慢而滞重的拖过去了。当再次看到“秋雨桐”,他虽然还是那么清瘦,却真的刮了胡子,似乎还理了新的发式,精神振作了许多,他那双依然满含忧郁的眼睛有些羞涩的逃避着她的注视,幽幽地低着头和她说着:“我半年的假期结束了,马上就要去上班了……我会带着孩子搬到学校去住,这样照顾他会方便些,现在他已经是我的全部了……一个没有了妈妈的孩子太可怜了……他总是抱着她妈妈的那些照片哭闹着向我要妈妈……”说着说着,一种深切的痛楚便侵袭进他的眼睛里,遍布在他的面庞上,而泪浪也一下子涌进了她的眼眶,他的声音越来越凄凉、痛苦而无助,“……我也不敢去看那些照片,就尽可能的藏起来,可就是这样,也总是失眠,即使好容易睡一会儿,也会梦见她,也会哭醒……”,“每天我都带着孩子去看望他的外公外婆,他们虽然从没有怨恨我什么,也特别的疼爱孩子,更帮了我很多,却叫我一直感觉愧对他们二老,也更恨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做的不够好!否则她就不会这么轻生了……”,此时,他们的眼泪混合在了一起,而泪里也有了某种默契,某种了解,某种心灵相通的感情……
为了他,她的心一直酸软着,也一直忽略了太多,亲人们被她忽略了,外面的风景也被她忽略了,她虽然每天都在努力的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也每天都把自己该担当的责任完成的很好,可是她自己明白,她把她的心她的情感分了太多出去,这是她每每面对自己的丈夫与孩子,感到愧疚甚而在内心重重的自我鞭挞的原因。
秋虫轻唱,夜风低吟,月光清幽的沐浴着尘世的一切,听着丈夫均匀的鼾声,温柔的端详着孩子香甜地睡在梦乡里,她却睡意全无。这如水的月光也会沐浴亲吻着“秋雨桐”以及他的孩子吗?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她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长恨歌》里的诗句,不禁发出了轻轻地微喟的叹息。她多么的希望“秋雨桐”会傲岸挺拔如一棵大树,在人生的风雨中,永远苍翠着它心形的叶片,而绝不要把他所有的感情,乃至于他的整颗心整个生命,都陪葬给他的亡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给他带去活力,带去能源,使他再“活”过来!她多么希望他能够重新轻松而自由的呼吸,能够重新拥抱美好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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