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婆婆家住牛岭山牛背坡,今年六十八,但看着象八十六。
天麻麻亮,哑巴婆婆就蹒跚着小脚,偷偷摸摸地溜出了自己那牛圈一样破旧的木屋,鬼鬼祟祟地沿着山路两边的坡地往山上走。
说是走,其实是爬。山大,路陡,地面结了霜打滑,哑巴婆婆的腿脚更加不利索。她走了老半天,才到后山坡,累得气喘吁吁,虚汗直流。她不时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见到。还好,寒冬腊月,雾霭很重,除了就近李老头家有微弱的灯光,其它住户都寂然无声,山上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哑巴婆婆浑身酸软,她蹲在李老汉院坝下的麦田里,拍打着裤腿上的露水,茫然不知所措。昨天,她在后山树林里呆了半天,又冷又饿,今天身体更虚,不想再去遭那个罪了。
山风吹得呼呼直响。哑巴婆婆缩着脖子,抱紧双臂,看着李老头家冉冉上升的炊烟,真想去讨个火烤。但是今天不行,她不但要避开别人,更要避开李老头。因为,李老头家今天有大事。
村长说今天有领导来视查李老头家,闲杂人等不得靠进。为了保证领导安全,村里给李老头同坡的村民每人发了一百元钱,让大家把家里会叫的赶走会跑的关好,走亲戚赶场,务必在领导来的头天就全部撤离回避。
哑巴婆婆不想走。她一个孤老婆子,儿子在外打工,附近没亲没戚,而且正生病。但是村长吓唬她说,要是不走,就把她儿子偷大队树木的事告到派出所,让他儿子坐牢。哑巴婆婆就一个儿子,四十多还没娶到媳妇。她还指望着抱上孙子才合眼呢,哪敢拖了儿子的后腿。
昨天下午村干部检查撤离情况的时候,她锁了门爬上后山松树林藏了半天,到天黑才摸索着回家。她不敢开灯,摸黑喝了口冷药吃了点剩饭就上了床。晚上,又吐又拉,时冷时热,又不敢声张。早上起来,身上象被刀剜过似的,又疼又乏。
哪儿去躲呢?她举目四望。忽然,她发现李老汉的屋旁有一个很大的柴垛,堆着从山上砍来还没晒干的树枝。她眼前一亮,如果藏在里面,既可以躲过村干部驱赶,又能避免寒风的吹刮,还可以看看这么大排场的领导长什么模样。
领导就是大官。
在哑巴婆婆的记忆中,还是穿衩衩裤时,来过一个据说是县长的官。县长坐在滑竿上,手摇蒲扇,被一大群人拥簇着,威风八面。后来不兴坐滑竿,说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就再没来过官。哑巴婆婆不知道今天来的官有多大,但看村干部惶惶然的样子,冲着舍得屈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就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官。哑巴婆婆为自己有这个一睹大官风采的机会而兴奋。她咧开干瘪的嘴唇,得意地笑了。
为了让柴干得快,柴都是立着堆放的,而且最里层的要上窄下宽才能稳。所以,中间就有空隙。哑巴婆婆蹑手蹑脚地靠近柴垛,沿着柴垛转了一圈,扒开一个缺口弯腰钻了进去,柴垛上的露水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
柴垛好象是专为哑巴婆婆搭的,刚好可以容下她瘦小的身子。她折了些柴枝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虽然树枝的霉味呛鼻,枝丫扎得她睁不开眼,但风却被遮挡了一层,比外面舒服多了。 她在迷迷糊糊中打起了盹,梦见自己正和那短命鬼在一起,围着一个熊熊的火堆吃扣肉,那肉软软的酥酥的,入口即化,好爽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惊醒了她。她用手背擦干嘴边的口水,趴在地上,轻轻拉开一条缝,看到一群人站在李老头的院坝里。那些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个个象下雪天娃娃堆的雪球一样又圆又肿。他们有的背着包,有的拿着本,有的握着笔,还有人扛着个大怪物转来转去。李老头的跛脚儿子和媳妇则忙碌地进进出出。
此时,一个大官模样的人正和李老头面对面站着,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官的个子很高大,面色祥和,跟哑巴婆婆小时见到的完全不同。旁边的怪物咔嚓咔嚓,并不时发出闪光。
李老头戴顶破棉帽,穿着几年未穿过的旧衣服,背弓得很低,背上的补巴张牙舞爪地特别显眼。李老头身子颤抖着,灰黑的脸涨得猪肝似的,腮帮上还挂着两串昏浊的老泪。他老伴王老太坐在一根条凳上,捂着脸呜呜哭泣。哭得哮喘的老毛病都发作了,咳咳咳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眼泪鼻涕唾沫星子满天飞。每当她咳得喘不过气来,身边围着的雪球们白胖细嫩的手就会争相轻拍她的背,眼里流露出怜悯的表情,温和地嘘寒问暖。
大官站哪儿,大怪物就跟到哪儿,也不时对着李老头和成堆的雪球。大怪物好象会吃人,对着哪儿,哪儿的人就会被吃进去。李老头显然有些怕,每次对着他,都会不自然地背过脸。扛怪物的雪球忍不住招呼,大爷,别怕,这是摄像机。
“老人家,我代表市政府来看望你啦,有啥困难尽管跟我们说,政府会帮你解决的……”大官弯着腰,和蔼地扶着李老头的肩,并扭头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县政府要经常派人来帮助这些低保家庭,要尽快帮助他们脱贫。”在旁边的领导一边点头,一边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感……感谢政府!感谢党啊……”平时能言善辨的李老头,今天表情生硬,只会背书样含混不清地重复这几句,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雪球堆里的村长。
“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很特殊。我们会加大扶贫力度,让你过一个幸福祥和的晚年。”大官很亲切,一点不摆架子。
……
李老头依然是抽泣。
“老人家,这是我们市长,亲自来看你了……”市长后面一个矮胖的雪球赶紧地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李老头。
李老头接过纸巾,哭出了声音。
“大爷,你好福气呀!市长县长惦记着你的生活呢。”站在下侧前面的一个雪球满脸麻子,手捧笔记本,哈着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官身后。“今天,我们乡头各级领导班子都在,还有电视台记者。我们都是送温暖来了,你有啥困难尽管开口,我们都是人民的父母官,一定会帮你尽快解决的……”
这个人哑巴婆婆知道,是乡长。儿子说,乡长比村长大,是全乡人的家长。村长的女儿嫁给了乡长的儿子。村长很是炫耀,偶尔会带乡长来山里打野物。乡长后面有个戴眼镜的,哑巴婆婆印象特别深刻。
那天,儿子在社保局吵闹过后,就是这个眼镜出来的。
眼镜低头听了办事的小丫头的汇报,站在桌子后,拖长声音问,老乡,怎么回事啊?儿子就忐忑地把要申请低保的想法重述了一遍。眼镜扶了扶镜片,慢悠悠地说,我们的工作人员说得没错,申请低保要由村里审批过才行,不能越级。
可……可我们村长他……他不批啊。儿子一向木纳,当着干部的面,更加结巴。
村长不批,就是不够格嘛。回去吧,按程序来,村里批了,我们会好好研究你的申请的。眼镜的态度还算和气。
不……不得行,我今天非要政府讨……讨个公道。我妈一个哑巴,都……都六十多了,种不得庄稼,病又多。我……我打工挣钱,连媳妇都娶不到,咋……咋不能吃低保?儿子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快要爆裂一样。
眼镜很耐心地听完,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地说,你的情况虽然有点具体,但有困难的不止你一家,低保名额也不是想给谁就给谁的,得符合条件。
咋?咋才符合?儿子满脸迷惑。
婆婆虽然身体弱,但生活能自理,况且还有你这个儿子……眼镜不急不燥地说。
可,可我看到村头别个有儿有女的也在吃低保啊……儿子有些不服气。
哑巴婆婆用手肘捅了下儿子,示意他不要张扬。她知道儿子指的是李老头。两家人隔得近,关系好,儿子不在家时,老两口时常照应她。可不能缺了心眼把人家扯进来。
那我问你,你一年的收入有多少?眼镜并没追问,而是转过了话头。
嗯……活多的话,有三四万。儿子不敢欺瞒。
这就是了!眼镜一啪桌子,把其它人吓了一跳。
眼镜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翻了几页,放到儿子面前。指着其中的一页说,你看,国家规定这个收入以下,子女无赡养能力的才算贫困户。你的收入,按我们乡的收入水平,都奔小康了。还来哄抢低保名额,不是存心添乱嘛……
弄了半天,还是跟村长说的一个样。哑巴婆婆和儿子无话可说,只好无奈地回了山,从此不再想低保的事。
他们来这儿干嘛呢?李老头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当官的围着他?哑巴婆婆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我们不想给政府添……添麻烦。就是这身体不争气……”李老汉的声音硬咽着,用力揪着自己的胸口,“下不得重力,找不来吃找不来穿,坐到等死……”李老汉声泪俱下,越说越激动。王老太的咳嗽也跟着急促起来,吐在地上的痰还有殷红的血丝。
人群骚动起来,响起一片唏嘘声。
“其实,我们村委也时常救济两老人。但是我们这山里穷,村委也困难,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心有余而力不足哇……”村长桨灰的棉衣跟雪球格格不入,他站后边,哈着腰,一脸谦卑的笑容。
“得加强保障力度。快过年了,要让两老人过个健康快乐年。”市长一脸忧戚,语重心长地对县长说。
“是是是,我们回去立马组织相关部门狠抓落实……”县长再次躬敬地点头表态。转身朝身后的雪球说,回去尽快安排县医院准备头等病房和最好的医生,派120来把两老人接去做个全面检查和治疗。”又对一直哈着腰的乡长说,“你们尽快把相关材料申报上来。天气寒冷,不要让老人冻着、饿着。”
“领导放心,我们乡穷是穷,但决对不会让老人家受冻挨饿。老人家情况特殊,我们民政口要马上提高保障力度,今后在医疗、生活方面给老人最大的优待,让老人享受到党和政府的关爱……”乡党委书记神情激昂地说。
好好好,市长满意地点了头,县长跟着点了头。村长长长地吐了口气,用赞许的眼光扫了李老头一眼,又立即深深地弯了腰。
哑巴婆婆终于明白,大官们今天是来视查李老汉家的贫困情况的。
说实在的,李老汉两口子确实困难。七十多了,按山里的说法,是活天天的人了,还起早贪黑挖土担粪。山里人就这命,活到老做到老,也没人觉得有啥不一般。
但是,李老头真的跟别人有些不同。她有三儿两女。老大在家种田,一年称几百斤粮食给他;老二老幺在外打工,一年各交两千块钱给他。幺女嫁到了外地,回来得少,但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近几年还开着小车,很有钱的样子。李老头说,他俩享的全是幺女的福,幺女婿一年给他的钱,比两个儿子的还多。大女嫁在山里,老公是现在的村长,有好事都关照他,比如吃低保。尤其令哑巴婆婆羡慕的是,过年时,李老头家四代同堂,两三桌人一起吃团圆饭的热闹场景。
哑巴婆婆蹲在柴垛里,回想自己这一生。小时父母穷,生了病没钱医治落了个哑巴。长大后嫁了人,老公却体弱多生病,害她常年跟药罐子打交道。才四十出头,短命鬼就狠心撇下她走了,只留给她一屁股的医药债。她拖着发育比别的娃儿迟缓的儿子,心想只要把债还清儿子养大,就可以享福了。不想儿子大了,却因为穷迟迟娶不到媳妇。而自己积劳成疾,六十出头,就百病缠身。家里穷,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哑巴婆婆平时都是抓些中草药吃。日子长了,不但自己成了药罐子,就连房前屋后都散发着草药味。
想到药,哑巴婆婆的胃绞痛了起来。是该吃药的时间了。可是,外面那么多人,她若出去,势必会被发现。那样,可惹大麻烦了。
她蜷缩着身子,把手握成拳头顶在胸口上,汗水象黄豆一样从额头滚落下来。不但胸口痛,从头到脚都象针在扎一样。她扭动着身子,牙齿咬得咯咯响,强忍着不发出声响。但越是忍越难受,她锤打着胸口,真想一死了之。
其它她早就想死了。看着比自己年长的人还能耕田种地,她真恨自己一无是处。她甚至认为,是自己没用才拖累了儿子讨媳妇。但是阎王爷不要她,她一个胆小的哑巴,不敢贸然闯到阎罗殿去。何况,山里人有个说法,做父母的若是寻了短见,子女会一辈子走霉运。她不想害儿子,也怕自己一走,儿子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她捂住肚子,痛苦地从柴堆里看着外面,真希望这些父母官们马上从眼前消失。
而这些人却偏偏不急,象跟哑巴婆婆有仇似的。他们在李老汉驮背儿子的带领下,在堂屋时、灶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查看,不时互相交谈,眼里满是悲怜。那个市长还亲自摸了摸李老汉污七麻黑的灶台,叹息着说,贫困地区老百姓的生活还好艰难,我们要加强自身建设,争取让人民过上好生活哇……
是是是,父母们跟着鸡啄米一样点头,忙不迭地在笔记本里涂画着。那个怪物依然紧紧地跟着市长,屋子矮,光线暗,扛怪物的年轻人不得不弯着腿,象个小丑一样地转着。
市长站在灶房外,一阵山风吹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父母们忙不迭地围成一个人墙,把市长围了起来。市长指着李老头家竹蔑夹的墙,眼里含着泪对父母官说,你们看,我们住在高楼大厦里,而我们的老百姓却住这样的房子里,连风雨都遮挡不了……
是啊,下雨天,屋里水积得脚都没地儿搁。我爸,正是长期在这种环境下风寒才越来越重的……李老汉的大儿子不失时机地补充。
老人家,你们平时有什么爱好?市长柔声问佝偻着身子的李老汉。
没,没爱好。都是烤火,困瞌睡……李老汉把双手拢在袖口里,吱唔了半天才说。
市长又环视着屋子,疑惑地问,连电视都不看?
李老头不安地看了眼灶房角落的老风车,嗫嚅着说,没,没电视。
哎……
人群起了一阵叹息。
“我们的老百姓,在这大山里,连电视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国家发生了多大变化?怎么寻求发家致富的法子……”市长的声音哽咽了。
县长忙欠身说,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贫困山区的百姓受苦了。我们回去就安排给老人送台电视来,让老人的晚年生活丰富起来。
屁!哑巴婆婆忍不住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前几天,她还在李老头灶前看电视呢。一台大彩电,就放在风车上,是李老头过七十整生的时候那有钱的幺女买的。今天,居然不在,飞了不成?
这个李老头,在搞假欺骗政府。我要揭发他。哑巴婆婆心情激动,更加重了身体的疼痛。她想往外钻,可是由于长时间的蜷缩和疼痛,她手脚都是麻木的,已不听使唤。她痛苦瞪着眼,看到这些父母官已走到了猪圈前。
“老人家身体这么差还喂猪啊!”市长感叹道。
“是啊,喂头猪杀了好过年。”村长接过了话头。
是他,就是他。哑巴婆婆忽然全明白了,李老头两老口老实巴交,怎么敢干这种事?一定是他这个当村长的女婿在搞鬼。难怪前天他把李老头另一头大肥猪牵走了,今天又让一坡的村民回避。哪是为了大官的安全,而是在搞假。制造一座空山的假象,防止村民嘴长露了馅。
这个狼崽子,当了这些年官,没为村里办一件好事,尽想着搜刮民脂民膏了。盖个章要收礼,给相差几岁的娃娃办假双胞胎,借修公路的名义多收村民的钱,跟自己一样造孽的人吃不上低保……我今天一定要揭发他,当着大官的面,让他的阴谋不能得逞。哑巴婆婆气愤地想,她忍着疼痛,使劲地蠕动身子,想要钻出柴垛。
忽然稀里哗啦一声响,柴垛在哑巴婆婆的蠕动下倒塌了,一捆捆地把她压在了底下。她动弹不得,想大声呼喊,可失语了一辈子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响声惊动了人群,有人好奇地向柴垛张望,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柴倒了。李老头儿子瞅了瞅,不在意地说。
奇怪,好好的柴垛怎么会倒了呢?李老头有些迷糊地嘀咕。但市长要走,他急急地让老大搀扶着去照相道别了。
哑巴婆婆感到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一样,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渐渐地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听到父母们的道别声和相继向村口而去的脚步声;听到有人问这么大座山怎么只看到几家破房子不见人?听到村长不在意地说是空房,山上穷,人们全搬走了;听到市长语重心长地说,虽然穷,但环境好,可以发展生态旅游什么的,让老百姓真正富起来,不离乡背祖……
第二天,所有的村民都回了家。一辆小货车开到村口,下来几个人抬了个大纸箱到李老头家;过一会儿,又来了一辆120,把李老头两老口接走了。
日子又恢复了常态。只是不见了哑巴婆婆。
这哑巴婆婆,平时窝都舍不得挪,想不到一出去就舍不得回来哩。村长得意地说,好象是他的善举,让哑巴婆婆走出去享福了似的。
平时也没见她跟啥人有来往,天晓得去哪儿了。村民们有些狐疑。
但是大家都没在意,各自欢天喜地的准备年货。
半个月后,一辆小轿车把容光焕发的李老头两老口送到了村口。李老头回家后发现大黄狗老是围着柴垛不停地吠叫,任他怎么追打也不停歇。
柴垛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是什么牲畜死在了里面?李老头费力地掀开柴垛,吓了一跳。直见哑巴婆婆身子僵硬,面容乌黑,双目圆睁,表情恐怖。她的脸上,爬满了虫子……
干柴棒,快点回来,你妈走了……
李老头焦灼的声音隔着听筒震得哑巴婆婆的儿子干柴棒耳膜嗡嗡直响,手机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喂……喂……电话那头,李老汉还在焦急地喊,还伴着新闻播报声:
我市牛岭山牛背坡村民李天佑夫妇因病致贫,生活艰难。市长某某某亲自赴大山慰问并安排诊治,同时叮嘱当地各级干部加大扶贫救助力度,保障好他们的基本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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