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一个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绿竹成荫,密林幽谷,风景如画,民风淳厚,老幼相扶的好去处。深山重雾一片蒙,露珠轻俏在睫毛。拨开轻纱翘首盼,疑似人间仙境中。行至岸边,遇一老翁将泛舟,手拿渔网密连连。我问老翁何处去,闲来无事以作答。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观景桃花源。
岸上石山,奇形怪状,似猛虎扑,似猎豹跑,似老鹰飞,似人猿舞。石山中央,只见桃花处处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注野水倾泻直下,遇一泉水交汇,回旋注入深潭。
潭四周竹树茂密,飞尘不入,潭水清澄见底,微风轻拂,激起靴纹,水波明晰,碧波微漾。这超尘绝俗的洞天福地,自然引人入胜。我所以要到这飞尘不入的幽静之所,就像佛道者所说的那样:入静以求胜玩,无为以逃俗缘。到此圆潭,不过企图以此清澈见底的潭水来洗净自己烦恼的襟怀,以此飞尘不入的寂景来攫取自己性情的圆融罢了,释胸中之垒,宽心灵之清。
我矗立潭边,仰望着对面的竹稍,不时地俯视着潭水。忽然我见到了禅定状态的鸟和鱼。我疑惑了。在这个清幽寂静的世外桃园里,飞尘虽不可入,但却有从空中飞来的钓鱼郎蹲在枯竹上,垂着颈项等待捕食那与世无争、悠然自得的鱼儿。翠鸟望见鱼儿,怕惊动它后沉入水底洞内隐藏,失去一顿美餐;鱼儿望见翠鸟,怕被它看见后被其捕捉,牺牲了性命,两者均如诚心修行之人,“静坐敛心,专注一境”,进入禅定境界了。浮游戏水面,小鱼藏浅底。引发儿时趣,老翁心中喜。一朵云落进水里、鱼飞上了天……
“枯篁蹲碧禽,垂颈窥沉鲜。对之不敢动,相望两俱禅。”我惊呆了,我诧异了!未悟之前,鱼儿想飞,鸟儿想潜水。开悟之后,云在青天,水在瓶中。仔细想来,一个强者,一个弱者,一个靠吞噬弱者为生,一个要逃避强者的吞噬求存,它们在特定条件下,都只得以退求进,以静求存。这样的现实,岂止在翠鸟和鱼儿之间存在,在整个自然界,在动物界,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竞争、弱肉强食,难道还少吗?我们看这“静”,看这贪婪而狡黠的翠鸟和活泼而机智的鱼儿的相持——这是在那生死搏斗的间隙,大风暴前的暂时的和平宁静,是搏斗者双方为了生存不得不使出的招数。
飞鸟与鱼的痴恋爱情,曾让彼此痛苦不已,但那种痛苦,却是幸福的一部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鱼和一只鸟相爱了。但是上帝告诉它们,你们永远不会是恋人,甚至做朋友也是奢求,即使你们彼此相爱,这一辈子也是可望不可及。鱼儿讨厌河水的束缚,渴望在蓝天中自由自在和高高在上的感觉;鸟儿讨厌空旷的蓝天,渴望得到河水的沐浴,在水中漫步。鱼儿努力地跳出水面,跳向它梦想的蓝天;鸟儿不断地冲向水面,去感受水的亲近。鱼儿一次次地跳,却总在尾巴还没离开水面时,就重重地落下,有一次落到岸边,是涨潮的河水救了它;鸟儿一次次地接近水面,却总在刚刚拥抱河水时,就被湿了的羽毛拖住,是它的朋友一次次帮它逃离险境。鱼儿不愿放弃,因为它感到蓝天在召唤它;鸟儿不愿放弃,因为它觉得河水才是它真正的家。这样,鱼儿和鸟儿不停地尝试接近,但都在它们接近梦想的过程中,接近死亡。飞鸟和鱼儿确实拥有过幸福,而春去春回,流传在众人心中的,只剩下美好的回忆……
当我看到水鸟和鱼儿一动不动地相持时,就想到了这水鸟就像那虎视眈眈、朝夕企图并吞他国的霸权主义者;那鱼儿就像苟且因循,坐以待毙的发展中的小国;那水鸟就像那如虎似狼的监官里胥,那鱼儿就像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贫民百姓。我大喝一声,鸟飞了,鱼儿潜底了,两者都逃生了。现实多么残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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