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等天空抹成了黑色，月亮便弯弯的镶在中间。

月光中，月儿的舞步把月影舞的碎了碎了，她仰起的脸在空中映上一道光晕，微倾着身，嘴角泛起浅浅的笑。

木桩蹲在芦苇堆里，伸手摸进口袋掏出早先放好的石子，对着月儿扔了过去，他听见月儿“哎”的一声叫起来，木桩弓着身子，藏起来，捂住嘴贼贼的笑。放眼瞅过去，月儿居然继续刚才的动作接着跳，木桩又摸索出一颗石子，月儿正好转了个身，石子飞进芦苇丛中，月儿没有细瞧，敝了眼又回到舞里，木桩心想，“跳舞还跳呆了，走着瞧。”他掏空口袋，抓起一把石子，像稻场上扬起的谷子一样向月儿洒过去。

月儿打着好几处，痛得她眼眶红红的，转头四下里看，从丛堆的芦苇在月光下呈出淡淡的黄来，看不见半个人影，木桩钻进芦苇丛里，迎头吹来的风掀起衣褂，月儿瞧见喊了声，“谁？”木桩不敢出来，瞧见月儿问“出来！是谁？”

木桩怕月儿走过来，搔着后脑勺嘿嘿的笑着走到月儿跟前，“我刚刚是在打鸟呢，！你不知道这儿平时都有鸟儿的。”月儿瞪着他，“大晚上的，哪来鸟？”木桩嗫嗫的说，“刚刚是有只漂亮的鸟儿还跳着舞呢。”

“好啊，木头，你又欺负人！”月儿的眼眶越发的红了，木桩见着，急忙说，“别，千万别哭，我最怕你哭了，我错了行不！”木桩不知道为什么，就怕月儿哭，往常虽说总像月儿说的“欺负”她，可一遇上她哭，就完了，真的完了，他想，木头还能浮水呢，可自己这木椿，怎么就不能呢。

月儿昂起头，“我才不在你跟前哭！打你的鸟吧。”月儿把刚才砸着自己的石子掷到木桩身上转身。

“怎么？”木桩在后面叫，“你还没跳全呢！往常不是要跳一个钟久的么！”　月儿停下步子，张开眼，瞅着木桩，“原来，你一直都偷看我跳舞。”月儿朝木桩凶起来，“不害臊，你！”说完跑开了。

木桩又搔着脑瓜，呐闷的说，“我今天怎么扔石子起来，还叫她发现了去？”木桩甩甩头，想不透，怏怏着离开芦苇堆。

月儿起得早，她娘在房里头就听见月儿出去拉上门的声音，她推推睡得闷香的月儿爹，“她爹，醒着不？”月儿爹迷糊的哼哼几声，听见耳旁月儿娘说，“起来，快点，月儿明个就进城了，咱们去把家里的陈谷子卖些钱，给咱月儿卖几件好穿的衣裳，好让那什么——什么，对，飞凤凰歌舞团的人不扁瞧咱闺女。”月儿爹撑起头，睁着朦胧的眼瞟了一眼窗外，嚷着，“才几点，折腾啥？说着又倒回去，月儿娘瞪开被，“不许睡！”。

山顶，零零落落的染成了红色，月儿把肩上的布书包袋些些的移了移，赶着往学校的路上走去，出了山头，路便分叉了，她瞅着叉路口，有些发呆。

“叮——”的左路口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月儿看过去，水阳骑着车从路上过来，在月儿跟前停下，月儿好奇的望着水阳。

“听说你明天就离开？是不是真的？”月儿点点头，“嗯”了声，继续盯着水阳，水阳和月儿不是同一个村的，可月儿知道水阳，就像水阳一样知道月儿，水阳你娘都是从城里下来，背景好得很，所以水阳不去镇里的中学，而是上了就是月儿知到十五岁都没去过的城里上高中，水阳生得白净而又斯文，不像木桩，黝黑黝黑的，还老抓脑瓜子，去城里和去镇上都从这路口经过，每次，月儿总会在路上遇见他，他只是静静看几眼月儿，不说话，从来都没有，今天是头一次，所以月儿瞅着他，不说话。

水阳坐上车上，按了下车铃，月儿脸泛起红来，听水阳又问，“明天离开，是不是真的？”“是真的，伍团长和我爹娘招乎好了的。”“哦！”水阳应了声，月儿想问，水阳怎么知道自己被飞凤凰歌舞团选去的事，搜索了半天的说头，刚想开口，却见水阳调转车头，踏上车向着城里的方向骑去，他按下车铃，唱起山里的歌。

“山里的月儿，哟——那个弯弯，弯弯，弯弯地照在，哟——照在我的心房，心里装着，装着，妹妹的脸，妹妹的脸，那个，真真的好看！哟，好看！……”

水阳的背影到路口转弯时就看不见了，歌声也渐渐的听不见，月儿才回过神，朝镇里走去。

月儿走到校门口，被不知从那里窜出来的木桩哧了一跳，月儿愣愣的问，“你怎么跑到学校来了？你爹同意你来上课了？”木桩耸耸肩膀，“我才不稀罕读书呢，我，过来玩的。”木桩又搔起脑瓜，月儿瞧着他，“学校也是玩的地方么？胡闹！”说着转身进了校门。

木桩放下搔脑瓜的手，瞪着月儿的身影，“教训我？月儿，”木桩喊，“今晚还去跳舞不？我不扔石子砸你了。”

月儿不回头，加快了步子朝深处走去。

她进了课堂抬起头打量着这间课室，黑板上昨天上课的笔记还没擦净，模模糊糊的，课台上有几支粉笔横乱的躺着，月儿心头一阵发紧，静静的走过去，收拾起来。

下午上完课，月儿瞧见了水阳他还是坐在车上，用脚支着地，看见月儿走出来，他的脚滑了一下，自行车向月儿这边驶过来，水阳喊月儿，“来，我刚到镇上办点事，顺路过来载你吧！”

月儿颔首答应，坐上车，水阳按了下车铃，便载月儿离学校远远的去了。

到路口分手，水阳说，“不去城里行不？”

“为什么？”

“场面里人怎么和乡里人比，乡里乡亲的，舒服啊。”

“你爹娘原不也是城的人？”

“可现在是乡里人，和你一样，去了城里，就离远了。”水阳说。

月儿没有说话。

“回去吧。”水阳喊。

月儿朝水阳道了再见，从路口越上山路。

未完待《城里城外》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4-16　18:33:2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