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九月,我所在的新一军48师住防湖南桐城,桐城古城同其它军事重镇一样,城墙厚,城防工事坚固。我们48师的三个旅分别驻守着桐城的四个地方:清溪、渔阳、樊铺、柳集。
我们团负责桐城的防务,我派团部的工兵连首先赶到桐城,对桐城的工事进行加固,然后同参谋长讨论防务问题,参谋长常勋名是个有头脑的军事人才,他认为:桐城是拱卫常德的屏障,丢不得,否则,常德将门户大开。他对师部的布署不太满意,他认为桐城应该派重兵把守,一个团的兵力远远不够,他建议在驻守樊铺、柳集两地方的部队抽二个营,加强桐城外围的防务,同时他还建议:为了古城不被破坏,在城里挖二壕沟通城外,尽量不让战火危及古城。
大战将至,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日军占领武汉以后,急欲打开通向中国大西南的门户--长沙,进而直逼重庆。达到逼蒋投降的目的。
日本人的飞机频频飞过我们的头顶,参谋长让工兵连赶制一些假炮放到城楼上,并且指挥防空火力对敌人的侦察飞机进行扫射,一架敌机中弹,尾巴带着长长的黑烟,坠落在城外的河里。
日本人动用了十个联队约八万人对长沙、常德、柳州一线开始了猛烈的进攻,我们的防区正好拱卫常德,因此是日本人进攻的重点方向,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日第三师团、第六师团、以及第九混成旅团开始了对常德的进攻,我们48师的外围阵地告急,渔阳几次易手,前方的伤员大量涌入桐城,日本人的飞机也开始对桐城进行着轰炸,暴露在公路上面的溃兵,伤员成为他们的轰炸的目标。
参谋长告诉我,应该告诉师部,伤员应该撤到常德,如果伤员再大量涌入桐城,日本人会认为这里是师部所在地,对整个防务很不利。
果然,日本人进攻桐城的势头很强,我们师的外围阵地已经丢失,桐城成为我们最后的依靠。
师长带着剩下的不到一千人到了桐城,我们接到军部的命令:守住桐城五天,不许后退。参谋长常勋名建议师长将二个炮连放到桐城的二个至高点,一旦桐城失守,二个地方的炮火可以迟滞日军前进的速度,保证守住桐城五天。
九月二十一日,桐城战斗的第一天。
师长将守城的兵力进行调整,他听从参谋长常勋名的建议,将二个炮连放到桐城的二个至高点。桐城内的守城部队一共二千二百人,进攻我们的日军有三千人,这七天将是一场恶战。由于我们事前挖了二壕沟通往城外,于是部队都机动到城外的阵地,日军第一天的进攻被挡在城外。
九月二十二日,桐城战斗的第二天。
今天是战斗进行得最精彩的一天。乘着黑夜,我们一个营摸到日军后边,进行了偷袭,在消灭日军一个中队后,返回阵地,日军首脑阿南误认为我们的后边有援军,于是派了二个中队准备打援。
九月二十二日,桐城战斗的第三天。
今天是战斗进行得最激烈的一天。日军在飞机与大炮的掩护下,对桐城的外围阵地进行了五次进攻,我们被迫后退进入了第二道防线。由于我们的火力配制弱,我们的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手抱炸药包炸退了日军装甲车,阵地前面,战士们打光了子弹,就用刺刀与敌人拼杀,日军每前进一部,他们都要丢下几十具尸体,战斗进行的惨烈程度让我垂泪。排长牺牲了,班长主动代理,班长牺牲了,战士主动接替,炊事员和通信员也参加了战斗。
五连长杨虎的子弹已经没有了,他端着刺刀冲向敌人,当数倍于他的日军将他围住的时候,他拉响身上剩下的最后一颗手榴弹。
机枪手李从民从战友的尸体上拿起步枪向日本兵冲去。他的大腿被子弹穿了个洞,他用一颗子弹塞过伤口止血,然后就与敌人拼刺刀。
九月二十三日,桐城战斗的第四天。
“叭”!,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们明白日军最后的攻击即将开始,日军士兵们各种武器的准星都无声地对准前方。没有人露头。阿南心里正在狐疑,突然间,30米外的堑壕里,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呼啸而起,天空像飞过一群麻雀。霎时间,手榴弹在日军工事上面凌空爆炸,短促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惊慌失措 的日军士兵无法找到安全死角,很多士兵同时被几颗手榴弹直接命中,被炸得身首异处。
3000多颗手榴弹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两分钟之内,在如此狭小的面积上,3000 多颗手榴弹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可怕的没有冲锋号声,没有冲锋的呐喊声,随着最后一批手榴弹的脱手,伏在坡下的突击队一跃而 起,疾跑中20挺轻机枪同时开火,组成密集的火网。
日军工事在密集的弹雨下被打得烟尘四起,在爆炸后残存的日军士兵又恢复了强悍的本色,他们嗥叫着还击,竟面无惧色。我们的突击队员们不断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双方杀红了眼,有些日军士兵杀得性起 ,竟毫无遮拦地端着刺刀从工事中跳出来迎着弹雨进行反冲锋,但顷刻间被打成蜂窝状。
短短30米冲击距离,我们的第一突击队的机枪手们全部阵亡,无一生还,战斗异常惨烈。突击队已经冲进日军环形工事,冲锋号吹响了,剩下的八百多号人,在旅长张铭凤的带领下发出排山倒海的“杀”声,八百多把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部队潮水般涌上阵地, 最后一批冲上高地的竟是举着菜刀、铡刀的伙夫和马夫。
九月二十三日,桐城战斗的第五天。
我们的部队快被打完了,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日军攻入了桐城,我们剩下的三百战士与日军爆发激烈巷战。这个时候接到师部命令:撤出桐城。
这时,早被安排在桐城的二个至高点的重炮大显神威,我们利用重炮可以轰击全城的优势,向攻入的桐城日军进行猛烈的轰击,日军占据哪里,我们的重炮就轰到哪里,炸的日军鬼哭狼嚎。
炮火掩护我们撤出了桐城,但是,参谋长常勋名却很痛心,古桐城毁于战火,
这个是他想办法也挽救不了的局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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