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猪一直是我的牵挂。

每次,当我要离开家时，我前脚刚登出门槛，母亲便会急切的尾随而来，问我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我说妈没有，她才会放心，直到每次怀着承重的心情看我走远才肯转身，每次都这样。因为我知道，在母亲心里一直怕我落下的就是钱和衣服，而我落在母亲心里的永远是担心和牵挂。

母亲很疼我，却从不宠我，每次只要我犯了事，母亲都会严厉的惩罚我，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如我现在寄居的兰州，每当我做错事时，都会想起母亲那严厉却又心疼我的面容。我是母亲的儿子，是母亲用心疼和汗水喂养出来的儿子；借居在城市的日子让我很懊恼，不能陪母亲唠唠嗑，听听母亲自己的一套理儿。但是每当深夜，我都会回到那个弥漫了炊烟的村庄，和那个门前载了两排柳树的破败的厢房旁。

为了生计，家里安装了一台老式的磨面机。按照父亲的意愿可以给邻里乡里人磨面，也可以养几头猪；这样，父亲去年便连赊再借的买了五头猪仔子。也因这样给母亲找来很多为难的伙计。没人来磨面，猪就会饿着。每次，母亲都会不顾风里来雨里去的给猪找猪草，而且一次就是三四背蔸，有时累的母亲半夜醒来都还在喊腰疼。冬天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买猪的人，却又因价格太嘎了不能买，母亲还是照样的失眠，因为没有人知道母亲的心酸，也没人知道她为了这几头猪吃了多少苦。如今——母亲拉着我的手声音有点哽咽，瞬间我也不知道说啥，只是尽量的宽慰母亲，努力压回早已在眼里打转的泪水。

每次回家母亲都会问我很多事，有些事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懂，但还是要问，我想母亲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才问的；所以我每次都耐心的给她一一回答，但母亲从来不问我做人上的事，我想或许是她相信她给儿子的教育，也相信她自己的儿子吧。

母亲说，儿啊，兰州大吗？我说，妈，兰州之于我们村子就好像世界和中国，母亲点点头，我再也没有问；因为她不懂，不知道中国有多大，更别说世界了。因为在母亲眼里，家在村里好大，村子在乡里好大，只要儿子有出息，老伴还在，家里的猪长肥了，这里就是母亲的城市，母亲的世界。

时间如除夕夜前几秒的钟声，有时很漫长，有时却又快的叫人始料不及，回家虽说有四十多天，但今天才觉得好快。一如往常，母亲还是照样会来送我，还会重复曾经说过的话——“儿啊，记得东西都带齐了吗。我赶紧回答母亲，妈，放心吧，都带齐了，就差您了。”听到这话，母亲脸上虽然略微露出了点喜色，但更多的还是承重的担心与牵挂。

走了好远，因为落下了学生证，我又不得不回家来取。当我再次回来时，我再也不想打扰母亲，生怕又引起母亲心中的恋舍，只是匆匆的取了东西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母亲注意不到我的时候，我才回过头来望望母亲。一切照旧，还是曾经的画面，厢房旁还是几头争着抢食吃的猪，母亲站在旁边，左手拿着一根干枯的柳树枝，右手端着那一个端了快十年，底子用棉花塞了好几个洞的铁马勺。无形中我感觉好像多了点东西，但就是想不出来，我尽力的向母亲望去，终于在母亲身后的影子里我找到了答案，但也因此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城市终究是别人的城市，有母亲的地方才叫家；寄居城市的日子虽然很洒脱，很开阔，但始终找不到归属感，找不到那种精神和心灵上的慰藉。也许母亲想法里的城市很小，但却是我心灵的归宿，是我内心永远最大的城市，是没有一个城市敢与攀比的，因为她大过母亲眼里的中国和世界。

故乡是母亲的城市和世界，但母亲在我心里却大过了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