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他对她说,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我不知你是天上的哪颗星,如果我知道你是哪颗星,我一生只注视它,不会再眨眼睛。
她对他说,无论你在哪里,我永是你头顶的那颗星。
那一年,她还在为高考苦战,他已经在大学的校园。
她与他认识了十几年,却从未谋面。因为他们相距甚远。
她很想念他,他也一样。
那一年她三十二岁,他也三十二岁。
她已为人妻,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他已为人夫,有一个聪明的儿子。
她的生活平常而又普通。
他过的不太好。所在的单位解体了。
她在一次无意的体检中,查出了癌细胞。她手里拿着诊断书,泪如雨下,辗转难眠的夜里,她忽然想起, 这么多年,她还没有见过他一面。
于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她匆忙出发。一个黑夜,她告别了黑山,离别了白水,火车载着她,向着从前他在的远方出发。
终于,她落脚在他故乡的土地上了。这陌生的,想念的,又即将遥远的,成为回忆与怀念的土地,她对它有恨,更多的是说不清的情感。
他听说她来了。来看她,可惜她不在那里。
她听说他来过看她,她赶去那里,去看他。去看他,走向他从前本应在的地方,宽宽窄窄曲曲折折的乡间路,她一个人走,从前本应是他陪着她,一路嘻笑也许还有打闹,她想象着,微笑着,幸福着,一个人在他的故乡想象着。路两旁无边无际绿油油的稻田,伸展向天边,象是她从前的希望与梦想。她多希望走向他的路,永无尽头,她可以永远的走下去,那样自己会觉得很幸福,而没有痛苦。人们告诉她,他亦出了远门。她落寞着站起身,打算告辞而去,心中想,也许这就是他们一生中的缘份吧,她赶了近一万里的路程,依然是失之交臂。她心里苦笑,面容平静。就在她抬起腿准备迈出房门时,他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立在她面前,她定定地注视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想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至于让他伸出的右手定在了那里,来时想过的,一定不和他握手,并且连话也不要和他说一句。因为,她坚信,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她真的恨他的。真的。因为他谋杀了她美好的一生。长时间她不伸出手,他的手被僵在那里,她不忍心,终于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只是象佂性的碰了碰。因为一切再也不是从前,人生再也不会回到从前。
他很忙。说话的时间很少。几乎没有说什么。
有机会,她认真而细仔的看他,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多想永远记住他呀。记住那张与从前似曾相识的脸。
她要离去了,为了补救那个很草率的握手,临别时,她伸出手,再一次与他握手。她与他,这一生仅有这二次握手,在一起说过几句话,其间历经十年苦相思,她千里里迢迢而来,仅为看他一眼,见他一面,仅仅想知道,他是真实存在的,他不是想象的。仅此而已。
他站在大门口,站在江南九月的黄昏里
她一个人离去,不曾回头望 一眼他,虽然她多么想望他一生,把自己的眼神溶入到长到他的一生的背影里……
在江南九月的黄昏里,她一个人,在他注视的目光里离去,走远。一步又一步。艰难而又缓慢地走远,不曾回头。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的结束时的一句旁白:如果一个人送别另一个人时,那个人没有回头,那么只有两个意思 ,一是那个人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二是,那个人哭了。那天,她一个人在他今生注视的目光里走远,她泪雨滂沱,却无声无息,心里对身后的他说,真的永别了,你一个人,保重。
她回到那个暂住的村子。
那里夜晚,一个女人嘶心裂肺的嚎哭,响彻整个村庄。只有风来安抚她,天边的星星也在叹息。
后来她迷迷糊糊的睡去,梦里,他们转身投入人世的汪洋。天空腐烂,岛屿支离破碎,他们各自泅渡,因为没有彼岸,又彼此窒息而亡,星星坠入大海,以慢节奏下降,经年之后,锈成一枚硬币。(此文已在其它网站发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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