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无字句处皆诗篇;画——丹青写到无墨处。“宣物”与“存形”本质有不同;但画是一种无声的诗,诗是一种有声的画。诗歌就像图画,诗与画又相通。画贵神,诗贵韻。“贵有画中态。”给人以美的享受;诗传画外意,如文与可《东谷圆潭》中“枯篁蹲碧禽,垂颈窥沉鲜。对之不敢动,相望两俱禅”的画面所直接传出的,在这样飞尘不入的所在,仍然存在着弱肉强食。而所谓宁静和平,不过是生死搏斗的前夕这样的机锋哲理,给人以深刻启示。
“画”写物中态,“诗”传物外情。诗之不足,画以形之;画之不足,诗以咏之。“诗画合璧”为上,有此真性情者,“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合瓦”也不耻辱。大文豪苏轼《书摩诘蓝田烟雨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从此,“诗中有画”,便成了王维诗的定评。
诗与画作为艺术形式,它们的本质特征是不同的。西晋时陆机说:“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上第307页)。他一语道出了诗与画的根本区别,“宣物”与“存形”。虽然诗画本质不同,但诗与画之间却有相通之处,古希腊诗人西摩尼德斯最早指出:“画是一种无声的诗,诗是一种有声的画”(《拉奥孔》第216页),古希腊著名诗人贺拉斯也说过:“诗歌就象图画” (《诗学·诗艺》第156页)。诗与画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辩证关系,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得到较好的处理。《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仿佛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既描绘春山月夜的美景,又透露出隐居的诗人对自然的无比热爱。“人闲桂花落”是静中有动,花落的动态反映出人的闲寂。“夜静春山空”仍然是在渲染静的气氛。“春”字不是闲笔,花香、月明、鸟鸣都与春天有关。说月夜之中的空朦、柔和、闲静,正是春天所独具的,这是在动态中写静态。月夜静而不寂,春山空而不虚。先是春桂自开自落,散发出缕缕幽香。接着又有“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那山鸟不时传来阵阵鸣叫,后两句明写动态,实写幽静。在对比中突出了前两句所写的静。第三句写月光静静地照进鸟巢,使鸟儿在寂静中惊醒,误以为是天亮了,它们叫着迎接天明。而当夜光渐渐移去,这里的鸟沉寂了,它们又安心地睡下,那边的鸟儿却又因月光的照射鸣叫起来。月光渐次照着不同的方位,空山之中远远近的鸟儿发出断续的叫声,“时”不但极其精细地写出景物特征,包含了作者丰富的感受,而且在听觉上造成了动与静的对比,从而烘托出了春山月夜的幽静,安详而又生动。静与动的对立统一,就是这首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点,也是王维许多山水诗的共同特点。可以说“静”字是理解王维山水诗的—把钥匙,因为有了“静”就能领略到大自然的美。
《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描写了山间秋天傍晚雨后的景象,首联“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紧扣诗题,展现了山居秋瞑的画面。“空”字点化了夜静山空的环境及超脱尘世的心境。颔联及颈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清幽而又有生气,就像一个个巧妙的电影镜头,表现出诗人安适闲逸的情怀。具体生动地描绘了山居秋瞑的景物:雨后的素月,清朗明亮;山间的松林,稀疏高洁;石上的清泉,凉爽清畅。“照”“流”二字赋于静景以动态,构成宁静清幽、明朗流畅的境界。竹林传来笑语,浣女披月而归,莲叶竦竦而动,渔舟破叶飘下,由景及人,构成活泼轻快、生机盎然的境界。此二联以动衬静,以声衬幽,声光色态,相宜相衬。尾联“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点出随顺自然、长留山间的情意,“留”与首句“空”照应,达到人与物化,心与境合的境界。全诗清新幽美的秋日山景和悠闲静穆的隐居意兴和谐契合,意境浑成优美。用语言描绘出一幅仿佛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图画,而且是一幅有声的图画。动与静、情与景的对立统—,使画面、音响、动作乃至花草的芳香,巧妙地在诗中融合起来。这就是苏轼所评价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吧!
诗之与画,亲如姐妹。诗重立意,讲求凝练含蓄,意象生动,“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画同诗一样讲求虚实相生,疏密相间,在空白处求画意,“丹青写到无墨处”才是上品。高手无招,大道无痕,诗与画的最高技巧是无技巧,其最高境界则是“天人合—”。在诗与画燃亮的灯盏里,可以看到“大象无形”之“象”,可以听到“大音希声”之“音”,如入天国,美轮美奂。
幸好人间有诗也有画,人心为之昂扬,生活为之多彩,社会为之和谐。
诗画真好……
-全文完-
▷ 进入肖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