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进了我的空间,看过相册之后,多数人时常万分不解地问我,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弄的我常常哭笑不得,只好重申本人确系半边天之列。然后人家就又追 问,那怎么你的相册叫“我和我老婆”,你老婆系何人?于是本主公不得不回答曰:我老婆即我书也 。大家才算肯息事宁人。我对于书的感情,不是亲情亦不是友情,只可以用生死不渝的一种感情来比喻吧,母亲活着时先前管我叫书呆子,后来叫书虫子,再后来,不识字的她不知用什么来形容我对于书的痴与愚。
小时候家里住的是泥草房子,在我们东北也叫草房,所谓的草房并没有多少的诗意,不真的是全用草建成的。因为从前生活贫穷,草房就是用黄泥和草叉起来或者是垒起来的(把长草扭成拉和辫子一层层糊上黄泥垒起来的)。房盖是用我们北方特有的小叶 章或者是大叶章苫的,大概因为建房所用原料主要为草,房盖又是平整整的两面坡的草,所以叫做草房(现在这种房子几乎绝迹了)。
屋子里的墙也是黄泥抹的,裸露的黄泥不好看,如果不小心靠在墙上,会弄一后背的黄泥印子。要使劲拍才能弄干净。最早时村子里的房子全是那样,在屋子里一抬头,可以看见棚杆,扒柴,盖房时填缝的湿黄泥从扒柴的缝子处挤下来,被岁月干涸在那里。又被了防时不时就进村的胡子,一般人家是没有后窗子的,前窗子都很小又很高,炕也很高,胡子来时,女人就搂着捂着自己家的孩子死死地爬在炕沿根上大气不敢喘地保命。这样就能躲过胡子从窗子射进来的子弹。所有草房子的屋里全是黑咕隆咚的。推开门迈进屋子里来,眼前常常一黑,咚的一声,跟掉地窖里似的。
后来我记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也许是生活条件比以前略微的好些了吧。人们为了好看也是为了暖和,过年时常用废旧的报纸糊上,记忆中小时候常给妈妈抹糨糊,糊上新的旧报纸,屋子里登时就会亮膛许多,有钱的人家,屋子里箱子柜上还要挂上一面大镜子。那时谁家有钱就看谁家的屋子里亮不亮堂。跟现在用什么平房,公寓楼房以及别墅来区别居住的标准有天壤之别。用报纸糊墙,对我更有好处多多,这在抹糨糊时就显露端机,我一边给妈往报纸上抹糨糊,一边趁妈妈往墙上糊报纸时,看报纸上有趣的故事,新闻……常常正看的津津有味之时,突闻老娘一声当头大喝,别卖单了,快刷糨子吧!当时因为时间有限,也趁妈妈糊墙之时,把一整张报纸先大略的看一下,把那些有好故事的版面留出来,而把糨糊刷在反面,把那些最好的让妈妈全糊在山墙上,山墙平坦,以后读起来很方便的。也算是做了小小的手脚吧。
以后一有时间,一个人立在墙前,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广告,也一字不落地看下去,那时年纪还小,个子也不高,高处就要站在凳子上看了,若是直上直下的墙还可以,不觉得有多么的不方便,难的是有时到了墙角或者是抱门柱处,那里全是转弯抹角的地方,为了糊的平展,报纸大多时候被剪栽了被撕扯了,再好的故事到此嘎然而止,不敢说是扼腕叹气,可是意犹未尽,有时晚上睡不着觉心中也在想,那故事结尾究竟如何呢? 在今天看来不真是天大的好事,它锻炼了我的想象能力,最艰难的是看天棚,因为个子小,就是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到底写的什么,炕上的天棚部份就找个枕头站在上面,地下的就只好站在板凳上,而且还要仰起脖子,看!那绝对是高难动作,看不上几行,脖子就酸的受不了了,只好低下头,休息一会,然后接着高难作业,不一会儿又酸的受不了了,再休息一会,看完一篇文章要休息好几次,有时看得饿了,就找来一张煎饼攥在手里,站在那破烂的板凳上,一边仰视我那伟大的报纸,一边扯下一口煎饼,煎饼往下掉着煎饼渣子,顶棚报纸上的文字也一个个落进了心里。
更有时看的脖子梆硬酸疼,眼珠子发胀,突然头晕目眩的眼前一黑, 立脚不稳就咣的从凳子上摔下来,虽没有弄得鼻青脸肿,可也常磕坏了胳膊或膝盖,但是爬起来还是站上凳子继续看。同看到那些故事的喜悦心情相比,皮肉上的伤痛这些都微不足道!这也无行中锻炼了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绝不后退的性格。
我那时住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子里,离文明的县城有四十五里路,且都是非常难走的山路,每天只有早上一趟客车在农村的土路上巅簸,且有去无回,车票要七毛钱,在五分钱可以买个足二两的大白面馒头的七十年代末,去一趟县城来回要耗二十八个雪白的大馒头,确实价格不菲。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书店,也从来没有去过县城唯一的新华书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母亲和只读完初小的父亲也不曾给我买过任何一本启蒙读物和课外读物,这不怨他们,那时都那样。
后来老师要求带《新华字典》,我爸就给我从他的单位借了一本。由于那本字典太老旧,它的封面和别的同学的不一样,别的同学的是深蓝色的塑料皮子,我的却是深褐色的塑料皮子,很小的我有虚荣心在做怪吧,我那时都不好意思当众拿出来,但是一个人在家时,却当成了宝贝,不许弟弟妹妹们碰一指头,老师告诉我们,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老师,而且它可以跟随你一辈子,从那之后,我对字典这样的书倍感兴趣,只要见了,只要身上的银子够,就通通把老师们请回家!
当然也有乐趣,那就是那些小人书,不仅有画面,画面下还有文字解释,有的是画的,有的是电影剧照,看的最多的是《红楼梦》系列还有《聊斋》鬼狐系列,我一直乐此不疲,有时到离村子很远的农田里挖猪食菜鸭食菜也偷偷地带上心爱的小人书,这些小人书大部份是从小朋友那里借来的,有些是互相交换来看的,累了就地一坐,津津有味地看上一会儿,有时看得忘乎所以,山里的蚊子不管任何时候都是相当的多,而且全是组团来的,你若走动还好,若是不动掸,那组团的蚊子就立马乌云压境而来,且嗡嗡的高唱团歌,只好一边看一边胡乱的拍打,噼哩拍拉的,弄的脸用我们东北人的话说就是混儿画的,有时看到日溥西山,村路上全是回家的乡亲们时,才突然的想起自己的使命,于是在恐慌中手忙脚乱的揪巴上一些野菜跑回家交差了事,好在没有被妈妈发现,这也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之一吧。
现在的孩子如果愿意读书,我敢说有的家长能弄个图书馆在家里,更何况,上网看多少书都是可以的。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糊墙的旧报纸,蹲在毒日头的田地里看小人书,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后来上到小学四年级吧,乡里的邮递员到学校来送信件和报纸,有的同学订了《中国少年报》有时也厚着脸皮借来看看,那时《中国少年报》也就几块钱吧,可是要知那时一盒火柴二分钱,一斤鲜盐一毛七分钱,一个小方格本子七分钱。平常平姓家的孩子有的连本子和笔都没得使,还哪里有闲钱订报。班级里那些个如凤毛麟角一样能订得起报纸的同学跟公主王子一样的骄傲,人家只有心情好时你才可以有机会借来看看,且任何时要都得马溜儿恭敬地送回去,后来就不再借了。
有时邮递员也卖一些杂志社多发过的杂志,什么《儿童时代》《儿童文学》等等,于是家里给的几毛的零花钱全买了这样的杂志了。买的最多的是《儿童时代》几乎把每一个字都当成金子一样,要认认真真的看,一个故事有时看上几遍。就这样度过了对于知识饥饿的艰难的小学时代,到了中学,是一九八二年,离开老家,到公社所在地(那时还不叫乡),公社所在地在玉河,那里有个很大的供销社,有一节柜台专门卖杂志,于是我所有的零花钱统统被供销社的钱匣子旋风般吸了进去,我在初中买的第一本书叫做《魏华日记》,虽然三十几年的岁月偬倥而过,但今天对这本书仍记忆很深。其后就有《小学生日记》《作文通讯》《十月》《人民文学》《世界博览》……后来又省吃俭用省下几个钱半年接半年订报纸杂志。从这时就更无限地迷恋起书来。恨不很钻进书里,我从不相信书中有黄金屋与颜如玉,但是不知为何这样的痴迷于它。书越看越多,越看越厚,我也一步步走出了家乡的小村子,从心灵上,离那个闭塞的小山沟越来越远了。
久而久之,我装进心里的那些书,象一粒种籽,不知不觉中,在我的心里发芽,拱动,从我心灵的腋下长出了一双有力的翅膀,这是一双可以远飞的白翅膀,它从此带着我在另一个更为神秘广阔的知识与智慧的世界里凌空翱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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