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周末我是不愿意待在县上的。倒不是我矫情,而是我实在想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这个周末因为儿子在家的缘故,我放弃了外出。可没想到,昨天早晨儿子突然说要和几位同学聚聚,我们就没有在意。他开着妈妈的车子就出门了。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给妈妈打了电话,说和三位同学已经去了省城。看来儿子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爸妈了。我在书房看出,听他妈在客厅大呼小叫的。其实这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不过喊一喊也无妨,权当是一种心灵的发泄。
中午和三十年老友一起喝茶,心情不错。下午没有出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是读书,现在似乎已经安心不下来了。反正这么些年了,只要坐在书房,心里似乎就舒服一些,感觉就要一些。大概到四点半钟的时间,我怎么感觉到有些犯困,便躺在书房的小床上。可能是最近晚上总看冬奥会,总是熬夜。尽管很多比赛项目和我们中国无关,但是我就是喜欢。其实现在很多人不明白,仿佛只有和自己有关系的事情才可以引起兴趣。和自己没关系,就会高高挂起,不理不睬。
大千世界很难说谁和谁没有关系。就像前几年,人家美国的华尔街出现了金融风暴,按说那是美国人的事情,可我们就急的像是要尿裤子一样。一夜之间弄出个四万亿来。当时我就被吓了一跳。虽说我不懂经济,可我未必就看不懂现实。中国的经济,只要体验过的人大概心里都是很明白的。一下子弄出四万个亿来,放给谁恐怕心灵都会接受不了。再加上政治的缘故,一时间各省也开始拿出方案来,据说是为了拯救世界。
四万亿花去出去了,效果怎样,现在看来也只有上帝知道了。后来有人说,美国人借着花钱,为什么我们要去埋单呢?想不通。其实有什么想不通呢。二战我们也是战胜国,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呢?有些事情是不能明说的,但是不明说未必就不明白。现在的问题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瞌睡了,那就睡一会儿吧。因为手机一直没开,只有微信还和外界有些联系。躺在床上,说是睡觉,可脑子里似乎就像是过电影一样,蒙太奇式的画面不停的掠过,一时间也让我的心里有了一种闷骚的意思。突然微信的声音轻轻响了一下。我心里想,这个时候,谁会发微信呢。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市里报社的一位朋友。真有点意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啦,中午相聚的就是报社的副总编辑,没想到现在要来的却是一位部主任。
前者是三十年的老友,后者则和我有些太多的渊源。既然人家已经走到半道了,我就不能说我不在。再说了,难得有在家的周末时光,能和愿意在一起的人喝茶品味生活,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快事。说到这位报社的部主任,我们还真的有很多故事值得回忆。他是我们先走出去的人,当年去报社也算是一种机缘。尽管时光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每次回忆起来,心里总不免有不少的感概。
过去我和他的父亲同朝为官,有着很好的关系。有一年我们去乡下征收农特税,恰巧在一个乡镇。当时他是征收小组的组长,我是副组长。闲暇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自己的儿子在下乡的学校里教书,可是不安心,不喜欢教书。说者无意,可我听出来了。也就是在当时,我正好在县上做新闻工作,整天和报社闹矛盾,总觉得报社没有我们县的人,刊登稿件总是不能尽人心意。后来总编被我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就说我可以找一个人,也算弥补我心里的缺憾。
听同僚说他儿子喜欢写文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时我就告诉同僚,让他儿子写上两篇文章我看看,如果可以,就去报社。很快我就看到了两篇文字,还别说,也许这就是家教的作用。同僚是一位很诚实也很有品格的局长,看来在这样的家里教育出来的人总是有者一些让大家欣喜的东西。很快我就带着如今已经是报社中层的他就去了报社。当时我们单位还是一辆帆布棚子的北京吉普,去的时候,是他从家里带了几箱苹果。到了报社,我把意思说给总编辑。总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那就办手续吧。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办事情很是简单。一切似乎都像是顺其自然。从说到办大概也就三五天的时间。不像现在,别说这样的调动,就是县委任命提拔的调动,办起来也是费事异常。最近我们单位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县委的文件已经下发了,可是办理相关手续也是跑一边不行,有时候同一件事情的跑好多次才能有眉目。看来时代不一样了,什么也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这是进步,还是时代的要求。
人这一生也就是如此的有意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叫我叔叔。这不奇怪,毕竟我和他父亲是朋友,是同僚。可后来慢慢的,我觉得这样称呼别扭,他大概也觉得这样称呼交流起来有些障碍。也就什么都不叫了。其实叫不叫无所谓,这世界什么不就是一个符号?什么不就是一个说法。他到了报社不长时间就显露出不错的才华。当时报社的总编辑我们也是朋友。每次去报社,他都给我说,我推荐的人真的不错,很有发展前途。当然了,我也高兴。我推荐的人能够在一方站住脚跟,至少也算是给家乡长了脸。
记得有一年他突然给我说,他要做报社广告部的主任了。在报社,这可算是正科级了。要是放在县上,那就是一位局长。这可了不得。我很高兴,也很自豪。他在后来的工作中也是频频的出彩。在广告这个行当里一做就是十年。每年给报社拿回几百万元的收入。尽管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是最为主任,谁又会说不是他的功劳呢。只是到了前年吧,也许是四万个亿的刺激终于有了作用,经济开始出现狂躁之后的萧条。作为经济发展的一个温度计,广告也难免受到伤害。
我当时听说当年他的任务没有完成。押金都被扣了好几万。不过他不甘心,说一定要努力。可谁想,去年的经济大家都知道,他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听到说他要离开广告部了,说是要去另外的部门。其实让我说,这没有什么不好。在一个部门干了十年,是应该换换地方了。可是他似乎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样离开有些胜之不武的意思。尽管在我的心里,他已经很优秀了,可他总还是觉得留下了人生的遗憾。
其实说白了,人生怎么可能会十全十美呢?其实人生的遗憾本来也是一种人生的美。大家想想,没有遗憾,怎么会有完全之说呢。上午朋友来说他多少还有些想不通,还说有机会让我劝劝他。没想到下午他就要来了。我在微信上问他吃饭没有?他说没有。我说就在茶座里随便吃上一点。他同意。还说就是想和我见个面,说几句话。我理解,人这一生总是有困惑的时候,总是有不开心的时候。像他遇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总得需要转个弯,总得需要理顺一下思绪才对。
看来我也睡不成觉了。因为他也是很快就要到县城了。因为周末,出门反倒不方便了。所以我也不敢怠慢,就早早的出门去了茶座。如今的茶座也和昔日不一样了。也是门庭冷落。不像过去,这个时候去,不预约是不行的。来到茶座,果然没有多少客人。因为都是熟人,很快我就坐进了一个包间。还是和中午一样,我要了普洱茶。不同的是上午我要的是熟普洱,现在我想和他一起喝点生普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心境就是这样左右人的行动的。
坐在茶座十分钟不到吧,他就进来了。一见面就笑着说,我们可是两年没有见面了。看来情绪不错。他说两年就是指过了两个年头,是想和我幽默一把。我说是呀,看来人生就是应该这样计算光阴的。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就度过了最值得留恋的时光。想想也是,人生是什么,就是走过一段停歇下来的时候,闭眼就能回味一些事情。人生千万不敢走到头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连回忆的画面都没有,那可真的成了行尸走肉,真的枉活了一辈子。
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一看茶杯里的茶就问我这是什么茶。我说生普洱。他笑了。说这茶很浓的,一般人可是喝不了的。我说既然是茶,就没有喝不了的道理。熟普洱暖胃,生普洱克食,特别是是对吃多了油腻食物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好东西。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了,拍拍肚皮说,看看这肚子,是应该喝点生普洱了。这些年还真的没有喝过这玩意儿呢。今天算是第一次。
接下来我们要说的其实大家也就知道了。他说现在报社让他外出学习一年时间。我问他想去哪里?他说可以去清华的新闻学院学习。我说去吧,不为别的,就为清华的那个名分。人这一生总是这样。做了十年的广告部主任,该辉煌的也辉煌了。该体验的也算是体验了。既然现在选择离开,就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有时候我觉得,尽管人生需要记忆,人生需要回忆,但是人生也需要选择和前进。
他喝过几杯茶之后,开始心情的真实有所显露。我能感觉出来,这些年,为了抱负他的确没有少付出。去年我还听说他有可能当副社长。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却是笑笑说,那是别人的厚爱,怎么可能呢。看来身处那样的环境之中,他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就特别的想去一个地方静静的读书,静静的去思考。尽管我知道人生对我来说是一天天少了,可是对生命的感悟却是一天天厚重起来了。我建议他别再去想了,既然能去学习,好事情。十年的努力,十年的付出,十年的酸甜苦辣,只有躲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品味,才能品出人生的价值和哲学来。
他说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看见我反倒觉得肚子有些饿。我问他想吃点什么?他说简单就好。正巧茶座里配有便餐,于是我们两人每人要了一份酸汤水饺。这里的酸汤水饺味道还真的是不错。很快他就吃完了。可能是胃里有了东西,所以心情似乎也开始好转了。他说本来过年的时候就想来看看我的。可那时候风声很紧,紧到都没人分辨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公家的。所以他也就放弃了。
我说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他笑笑说,那怎么可以呢。人这一生,经历的很多,但是值得记忆的却很少。如果值得记忆的都记不住,人还要大脑做什么呢。他说晚上还要赶回市里,所以我也就不再留他。他说给我带了一包品质不错的白茶,还带了一包昆仑雪菊。看来他知道我现在也开始学会品味了。
我们一同走出茶馆,他开车送我到小区,我让他到家坐坐,他说不了,还要赶回市里,天黑车多,回去大概也得到十一点钟了。单位的事情还需要处理,真要要去学习,还得准备准备呢。是的,突然间变换了人生的节奏,突然间变换了生命的感受模式,不管是谁,恐怕都需要有一个适应和应对的过程。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拐点!也许就是这样的人生拐点才能诠释人生的丰富多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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