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朽应邀走进烟雨红尘杂文编辑的行列。说句心里话,感慨多于兴奋。老朽今年已经六十有五,早已过了喜形于色的年龄,但是对此回的受邀与应聘,还是感慨良多。
算算从去年12月无意中闯进烟雨红尘,到今天,不过就是100多天。几乎一股脑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自己还算看的过,比较满意的长篇短作、诗词歌赋、散文随笔,几乎全部重新发了一遍。当然,也少不了在这三个月里,专门为了红尘写了不少新作。
草草统计了一下:有正在更新创作的长篇小说四篇《青春如歌》《玲珑玉女》《梦幻公主》《深渊》,短篇小说、新诗、古诗词、散文、杂文等合计305篇。
我这个人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喜欢文学创作了一辈子。大约还是个小青年的时候,23、4岁吧,还是正在建设兵团耪大地的知青时代,就开始学着那些高中生的哥哥姐姐们,趴在炕头上写小说,写诗歌。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敢写。
估计那些懵懵懂懂的欲望,也就是与青春期的萌动一起随之而来的冲动。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可就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因为不懂,所以也不知道忌讳,便是什么都敢写了。随便写了几句大漠风沙,就敢标榜上“散文”的头衔,胡乱诌了几个分行的句子,就说是“诗歌”,还有5个字、七个字的句子,弄上四句、八句,便大言不惭自称“绝句”“律诗”了。其实就是些写给自己看的文字。
自己闲来无聊写成文字,倒也无所谓错对、好坏,一旦公布出来,炫耀文采,会变成哗众取宠、贻笑大方的笑话。好在因为时间久远,我这个人又不善于收藏,加之一生变迁巨大,这四五十年前的本子,也就随着时光岁月烟消云散了。否则现在一定会拿出来供大家茶后饭余一笑。
当时我只是个初中生,就文字和思想水平而言,在那批老战友中间,恐怕最多算中下等,被一些自诩为才子才女的高中生看不上眼的。在那个阶段,我既没有老师,也没有可以参考的书籍,完全是属于“无师自通”。
偏就这样走入“文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来了。
大约从1973年开始,也就是从离开宁夏十三师,进入长江起重机厂开始,我的创作生活走进一个新阶段。利用曾经的知青生活为蓝本,开始撰写一部自传体的长篇小说,另外为厂里工会宣传队撰写的曲艺:对口词、快板书、小话剧剧本。
仅仅那部所谓长篇小说,我就在1973——1977的三四年内数易其稿。第一稿定名《火红的青春》,一年后完稿,共计34万字。第二稿更名《独柳滩》,大约在1974年完成,总计75万字。74年底,我携带这部长篇小说到成都的四川人民出版社投稿。75年初,应四川人民出版社要求前往成都,为这部长篇小说最后修改明确方向。一年后,再次更名的长篇励志小说《红柳滩》正式完稿。共计文字105万,插图58幅。所有插图都是我一位同厂朋友创作的铅笔素描,可惜这笔宝贵的财富,在一次大火灾中付之一炬。
这部长篇小说被按照当时的创作原则做了一次面目全非的修改。因为当初的文学创作原则是非常清楚的,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要宣传工农兵英雄人物,塑造的艺术形象必须符合“高大全”的标准。长篇小说《金光大道》就是范本。
那个时期,我算有了专业老师的指导,他就是四川人民出版社文学编辑部二处的李老师。他是一位责任编辑,也是二处的副主编,年龄大约有40多,戴个眼镜。当年是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吧?因为是四川人,又有些才气,毕业不久被四川人民出版社要回来。如果没有记错,应该叫李翔吧?是这位李老师看中了我这部c女作,也是他一直通过书信方式指导我。以后也是他的推荐,这部作品列入了四川人民出版社1976年度的出版计划。
然而,风云突变。1976年10月初,中国政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十年浩劫终于宣告结束。中华大地百废待举,文化战线的所有既定内容全部被否决,四川人民出版社当年的出版计划自然也在其内。我很快接到了李老师的退稿信,短短几行字决定了《红柳滩》的命运:“……您的这部作品,由于已经不符合新的出版政策,不能按照原定计划出版,现将原稿退还。希望你可以继续努力,坚持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走下去……”
“不符合新的出版政策”,九个字枪毙了一部三易其稿,累计两百万字的作品。这是一个文学青年呕心沥血整整五年的结果。那时候,自己还是个28岁的年轻人。这不能不说是个巨大打击,因为这个打击,我有差不多整整一年多,没有写过一个字。
如果知道这两百万文字,我是用什么方式写下来,就一定会理解为什么对我打击会有这么大?当初我是一名炉前工,除去休息日,每天工作平均大约8小时,住集体宿舍。为了不影响工友休息,我改装了一只方靠椅,椅背上装了一只小吊灯,每天端一个小板凳,在这个土制的“写字台”前面工作到深更半夜。
如今这些都变得一文不值、毫无意义。
这五年的辛勤创作,并非毫无意义。由于我不断的写作与修改,尤其后期又得到李老师的指导,自己的写作水平,创作技巧,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大变化。我的文字开始走向成熟,词汇逐步丰富起来,文章在写作技法和谋篇布局上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些不知不觉的进步,才使得我具备了次年,以一个初中生的资格,去参加恢复后的高考,而且可以从录取率不足2%的几千万高考生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文科专业的新生。我想没有这五年来在文学创作之路上的不懈努力,我完全不可能在77年的恢复高考中获得如此好的成绩。
这个阶段还是保留下来部分文字,《红柳滩》原稿虽然已经不完整,还是保留了一部分下来。如今这些发黄发霉的纸片,已经如同珍贵的历史文物,我一定会继续保存下去。
1977年的高考不是在夏天,而是在冬天举行的,有570多万人参加了考试。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只录取了不到30万人。1978年,六百一十万人报考,录取四十点二万人。七七级学生1978年春天入学,七八级学生秋天入学,两次招生仅相隔半年。 两次大约有一千多万考生参加高考,两届大致录取了70万考生,录取率约6%。
由于文科报考和录取人数的悬殊,录取率仅有2%左右。而我,一个下过乡八年,又进厂干了五年炉前工的初中生,居然非常侥幸地跻身在这不足30万的被录取的文科考生中。从此,我的文学之路,终于可以走上规范化的历程了。
在校期间,我除去保证每天大约6小时睡眠和2-3小时吃饭时间,每天读书时间至少超过12小时,是全班最勤奋的学生之一。如饥似渴的学习,使我终于第一次从内行的角度读懂了文学与文学创作。我也是第一次用学文人的眼光去看那些古今中外文学大师、文学巨匠的弘篇巨作:如《红楼梦》如《茶花女》如《战争与和平》……
这样的阅读,让我明白了究竟为什么好的文学作品会如此震撼人心?又为什么自己的文字会那般苍白无力?
这期间,我的个人创作开始转型,完全停止了长篇小说的创作尝试,主要创作短篇小说、散文与现代诗歌。这些习作,大多发表在大学自己主办的校刊,以及一些在四川出版的刊物和杂志上,比如当时泸州有一个叫春芽的刊物,就是我在大学期间与一些当地小有名气的文士共同主办,我不仅是这本杂志的主要写手,也是一些专栏的责任编辑。创作内容也不再局限于知青生活,而是开始用文笔反映更为广泛的社会生活。在创作技巧方面,我已经摆脱了前两个时期的那种随意性,往往只是随心所欲、信马由缰,写到哪了算哪里,不讲丝毫的章法与格局,开始注重谋篇布局的手法,讲竟文章结构。另外,词汇方面,因为大量阅读的效果,早已不是当年那种苍白无力、枯燥无味,而变得丰富多彩、灵活多变起来。
不过有一点要说明,我在这个阶段几乎没有一篇仿古习作,也就是从来不进行古典诗词的创作。为什么?因为我越是通过系统学习,越是感受中华古代文化的博大精深,也就越发不敢去尝试那些流传千古的体裁了。很多时候拿着笔苦思冥想,到最后还是不敢下笔。没有别的,就一个“怕”字,生怕出了差错被内行笑话。
大约从1987年开始,一直到2002年,有25年的时间,老朽几乎与文学创作完全断绝了关系。说不清很具体原因,应该与工作及生活状态有关。
2002年至2007年是学会使用电脑,并从会到熟练的初级阶段。对于网络生活是初期,对文学创作则是一个复苏期。
还在福州的福建省福利彩票中心工作时,因工作需要,在2002年学会了使用电脑和上网。当时在主编彩票中心办的一份报纸和一份刊物,并担任营销专员。围绕彩票撰写了大量的宣传稿件和软广告,以及各类反映彩票和彩民生活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均发表在自己主编的报纸与刊物上。我的文学修养重新开始发挥作用。文学的功力,让我在相关工作中得心应手。
同时,也开始了自己的网络生涯。不仅学会上网,学会在聊天室里聊天,在论坛上发表文章,而且学会了网络社会的管理。最早接触的是网易旗下的popo聊天室,主要是诗词对联聊天室。因为这个聊天室与自己习文的兴趣爱好吻合,我对这个聊天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诗词歌赋与楹联方面的知识和功力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很快就成为这个聊天室的室主,以后又出任了网易论坛的管理员,从此以后,与网络结下不解之缘,我的文学才能也在网络上找到了最好的展示平台。
先后在各种论坛上发表了自己的新作《人犬不了情》以及各种诗词歌赋和对联,还有各种散文与随笔。特别需要说一下的,是关于夭折的《红柳滩》。大约从我返回苏州以后,便开始重新修改这部作品。与其说修改,倒不如说是重写来得准确。大约从2005年上半年开始,我正式使用电脑重写了这部长篇小说,并再一次更名为《百年沉浮》。从2008年开始,正式在一个网络文学创作平台“起点中文”上专栏发表。我也成为起点中文的正式签约作家。当然,这部作品并没有连载完毕,一方面因为还有许多章节在创作中,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对新作依旧不满意,便终止了这部作品的连载,开始第五次重写,终于在2011年完成新作。这部作品新作定名为《风雨十年》,共计83万字。已经在某论坛上全文连载过。
2010年我开始在潇湘书院发表长篇小说《玲珑玉女》和《梦幻公主》,一年后,因为各种因素停止更新至今。
上面要简述自己的文学创作史,就是想说明今天感慨良多的原因。老朽在这条路上锲而不舍,走了差不多40年了。却至今还是毫无建树,心中不免有过许多惆怅。甚至也多次抱怨过编辑都是睁眼瞎,不识人才,常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当老朽走进烟雨红尘的时候,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对文学创作成就的认识。这些年来,还是在继续着文学创作之路,却再也没有功利心。老朽只是为自己而写作,为了自己的快乐,为了说出心语,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融进了写作。那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
恰恰是,老朽已经只把创作看成一个愉悦过程的时候,得知老战友何君被聘为了烟雨红尘的杂文编辑。我为他高兴,也为红尘高兴。主编可谓慧眼识珠,何君也可以老骥伏枥再展宏图。当然,心中还有一点小窃喜,因为何君是老朽介绍来了烟雨红尘。
前几天与主编贝贝做过一次网络对话,聊得不多,也不很深。她建议多写几篇杂文,算作对这个版面的支持。老朽欣然允诺了。杂文对老朽也算强项了。曾经有较内行的朋友评论老朽的文字为“四不如”:古诗词不如现代诗,现代诗不如小说,小说不如散文,散文不如杂文。在自己的横向对比中,对杂文很有几分自信。
连续写了《杂文的功力》《我看家风》《世风与家风》三篇新作。今天,贝贝征求意见,邀请出任杂文编辑。老朽欣然接受。
老朽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晚年,真不知在这条路上还能走几年,更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再有什么建树了。但是,一辈子的文学梦,还是无法醒来。40年的创作历程太艰辛,让老朽深深体会到所有文学爱好者,走这条路的的艰难与困惑。于是,老朽想用自己积累下的经验,为这些文学爱好者提供菲薄的帮助。
或者,那些点点滴滴的积累,会让他们得到启迪,可以少走一点弯路,可以早一点登上文学创作的成功顶峰。真是那样,老朽也算一件大功德了吧?常有人把文学编辑,比喻为给别人做嫁衣。老朽老矣,真可以做一件嫁衣,当含笑九泉!
愿把丹心化春泥 充当编辑做嫁衣
换得青春二十载 老骥俯首再耕犁
2014年2月23日星期日
为烟雨红尘写于上海九亭绿园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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