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河边，听着呼呼风响，想起刚刚和爸妈吵的那一架，心里就莫名的难受，看着脚下近乎平静的流水，一个纵身跃入，我死了，灵魂飞出来，我被打捞回来的冰凉的身体躺在地上……看着家人扑倒在我的身上哭喊，我想上前说点安慰却实在说不出声音，旁边还有一班同学，班长手里捧着一把菊花，有人搀着我妈，其他人都低下头哀泣不已……

刘浩，刘浩…从睡梦中被妈妈摇醒，说是叶凡打来电话让我起来接。

一股脑儿坐起来，才发现那是自己做的梦。大热天光着膀子睡觉还盖了被子，把自己捂出了一身冷汗，关键是那本同学录还压在胸前……难怪在梦里压抑得说不出话还是全身冰凉的，要不是妈妈叫醒我，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就这么走了。

叶凡打电话让我继续上班，我胡乱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在老位置坐下。叶凡叫我上班，其实就是去他家玩网游。高考结束，这个暑假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游戏里。

摸着鼠标却毫无斗意，我对叶凡抱怨了几句：哎呀，这一整个暑假都在玩游戏，我真不想玩了，玩得都快要死了　咱出去走走吧。

叶凡倒是玩得兴起，说：再不玩到了大学里可就又得奋笔疾书没机会玩游戏了，趁着还没长大赶紧多升几级。

我对叶凡的话感到很无语，我反正已经厌倦了游戏。

当班长月华在聊天群里发消息说小雯不在的那一刻，我只是觉得她很无聊，跟我们这班同学开这样的玩笑很不适宜。

我立马回复她：班长大人，东西可以随便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就算是愚人节可以开玩笑但不能拿某个同学跳河来说笑，何况这是八月，不是四月。

其他人也许在忙什么事情没有说话，那时我和叶凡在一起玩游戏，紧挨着的两台电脑，连他也说月华玩笑开大了，说前几天在班级的毕业聚会上还有同小雯喝酒，我们都在骂月华。

月华回复：请认真听我说完，我说的是真的，刚刚从班主任处得知的消息，小雯因为没有考上重点，觉得愧对老师和爸妈的期望，挨了爸妈的骂，然后在翠莹桥跳河了。

看到这消息，我冷汗直流，我早上才做的梦为什么月华会说出来，只是跳下去的人不是我，是小雯。

我回复月华：你怎么不去给人看风水啊，这梦我早上才做的，梦见我自己从那跳下去了，这才不到两小时你就掰出来了，你太神了。

米糊也跟了一句：月华，你到底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肯撒手。

郭蓉也不信，说：大家都等着去上大学呢，你说点喜庆的，晚上我请你喝饮料。

月华继续说：我没有骗你们，我跟小雯是同桌，我怎么可能拿她的生死来开这么大的玩笑，我惋惜痛苦至极，更不至于要联合班主任来骗你们，我们是同学！

听月华这样说，群里沉默了，没人在质疑，叶凡也停下了鼠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敌人爆了头……

米糊在群里发了一张流泪的图，加上了两个字：可惜。

我问叶凡这会不会是真的。

叶凡把鼠标一甩，大骂一声：你做什么梦不好，非要做一个死人的梦。

我很委屈，可这做梦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月华在群里留了一行字：看到消息的同学们都到学校去集合，就当是我这个班长最后一次求你们前去，我们都要勇敢、坚强，我们去送小雯一程。

叶凡已经起身准备走，我坐在椅子上像是被黏住了起不来，我多么希望这一段昏昏沉沉的时间还是早上那个梦的延续……可这个噩耗的确是早上那个梦的现实版。

叶凡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还有良心的话就一起过去。

我虚虚幻幻地跟在叶凡后面出了门，这一天的心情是那么的沉重。

三一班的教室里死气沉沉，阳光再强烈也挥散不去阴阳两隔的压抑。聚会那天前写的“勇往直前”四个字还那么浑厚清晰，但小雯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陆伟博、陈月、李家妮、李莉、孔钰涵、阴语晴、王天心、张语贤、小曼、小志、梓阳……一群人低着头，我们都不敢再喧闹，连一点笑意都没有，这是对小雯最起码的尊重，我们活得痛苦……

陈敏说：三年的感情在这场事故之后成为故事，希望我们能好好地记住那个甜美的笑容。楚楚动人的容貌，干练洒脱的字迹，典型的三好学生，她是我们的同学……

米糊问：我们能不能到她家里去见她最后一面？还是这么干坐着发愁？

郭蓉问月华：老师呢，老师有没有说我们可以做什么？我们不能就在这里悲痛，我们需要做点什么，不能让她走得这么孤单。

我最没有出声的权力，我只能坐着听他们的安排，要我给小雯跪下磕头，哪怕磕破额头也不能喊痛，我只能默默地祈求让小雯原谅自己……

月华哀伤得声音都变了，只听她说老师还在外地参加改卷，没有指导我们要做什么。

叶凡说了一句：别在这哭丧了，没人会同情我们，更没人会眷顾我们，我们不能去小雯家里，我们去河边，也许她会在那等我们。

颜东给的意见是买一束鲜花到河边去祭奠小雯。我没有意见，他们说什么，我做什么，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三年同窗，这突然的离去已经成了我们最大的损失。

陈雨墨翻出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她说是拍毕业照那天给小雯拍下的。我们轮流看了那张照片，只有生前的小雯才是那么阳光，那么娇媚。

含云如笑，你却先我们离开。炎热的八月成了黑色的岁月，难以忘记我们放纵的日子，和你消失的生命，赶着还没长大的年纪，我们都踩到了别人的脚后跟，想摸着肩膀一起走，你却缺席了，在这放诞的青春里，河水湿了你的裙摆，眼泪湿了我们的心，翠莹桥的风景，从此变得不再美丽，我们收起了顽皮的性子，逆着时间长大，就在你走的那一瞬间，我们感到惋惜，我的同学，你可会孤单？

静瑜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段文字，让深感惋惜的我们泣不成声。

月华让我们坚强起来，勇敢面对小雯的离去，领着我们一起去了翠莹桥。一行人走在路上，不相谈，却互相搀扶。

路过中心街的花店，没有停下来人商量该选什么花，只是做了同样的动作，买一支菊花！

看着翠莹桥下的流水，平静如镜，时间像停止了，听不到呼吸的声音，我们在感受死去。

“小雯就是在这离开的。”

“当流水中溅起了水花，那是一幅不属于你的画，它带走了你的放下，却带不走我们的牵挂，或许你也流着眼泪，只是留不住你的步伐……”

“回眸处尽是泪眼繁华，再也不愿记起这愤怒的嘶哑”。月华让叶凡把十九支菊花拼起来扎成一束，叶凡微微颤抖的双手在握紧一个离失的生命，却无从就起她。

叶凡已经累了，无力扬起花束扔入河水，或许，他只是不愿意亲手葬送那一束娇艳的怀念。

“刘浩，你来。”当叶凡把花束给我，我突然觉得这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我已经担当不起，花束里俨然写着“同学，走好”，这几个字，太沉重！

颜东捧起菊花，无暇顾忌那花束的芳香，双手举过围栏，闭着眼……就在他放手的那一秒，花束落了，我仿佛看见小雯的脸，也许他们也看见了，微笑中，她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