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下午,他和老伴儿同平常一样,在马路上骑着自行车遛弯。天气不错,心情很好。做了30多年的体育老师,退休后这几年的日子确实也轻松愉快。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的是,意外就在一瞬间发生了。一辆没牌照的摩托车想超车,从右边撞了他。他摔倒了,后脑勺重重地碰在了水泥地上——从此,他就昏迷了,被送往华西医院紧急抢救。
2月16日上午,开学前的一天,我和丈夫去医院看他。他女儿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探视时间是下午的3点到3点半,所以我们现在看不到他。据她说,他依然没有醒来,生命垂危。医生说的后果很严重,他即使活着,会是植物人;侥幸能醒,不过也瘫痪了——这样的结果谁能承受?他女儿说着说着泪流满面。这11天来每天的治疗费都是近万元。更让人难过的是,那骑摩托车的人家里非常穷,付了两万元之后便再也拿不出钱,说把他抓去坐牢都可以,钱是没有的。我们俩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无法想象曾是那么健壮有力的他现在全身插满管子在那儿无知觉地躺着会是一副多么让人痛心的景象!
还在和丈夫谈恋爱时,就经常听他提起这位孙老师。孙老师尽管是教体育的,但一直就担任班主任。丈夫读高中时调皮捣蛋,常常惹是生非,孙老师不厌其烦地教育他帮助他。他最后之所以能考上大学,是和孙老师的关爱分不开的。而20年前我刚参加工作时,就被分往了孙老师所在的学校。我当时上高二年级一个班并做班主任,而他是年级组长,是全校最认真负责的老师。他非常喜欢和学生在一起,督促他们学习,给他们做思想工作,陪他们玩。谁都感觉得到他对学生浓浓的爱,不带有任何金钱的瓜葛。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尽量给予指导,帮助我处理班上的问题,给了我很多有益的经验。因此尽管我只和他共事了一年,但他留给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负责的老师了。
其实我们本来说过多次要去拜访他的,可是说了却不容易做到。不是觉得没有时间就是觉得自己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去看老师。常说:等儿子考上大学或吧,等明年吧——结果一等就等了10多年。现在终于去看他了,却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想想不觉得遗憾和后悔吗?还有,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呢?老天真是瞎了眼吗?好好的在熟悉的道路上,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就摊上这等可怕的坏事呢?
我想起了张雨生,那个唱着《我的未来不是梦》的可爱的小伙子,也是不幸出了车祸,到医院后再也没有醒来,毫无准备就离开了人世。还有唱着《一生何求》的陈百强,在死神召唤他之前不就是个植物人吗?年轻轻的,更是不幸。一生何求?他求到了什么呢?可见,正如阳光固然可以照着好人,同样也可以照着坏人;花儿绽放的美丽,好人能欣赏,坏人也可以欣赏;幸福快乐的生活,好人追求,坏人不也可以追求吗?老天爷或者死神其实也是一样的。也许在他们眼里,万物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所以谁遭到不幸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任意选择的吧。倘若这是如此,我们有什么抱怨的呢?倘若孙老师能为自己的生死拿主意的话,依他那样坚强的性格,他是断断不会选择这样没有尊严的会给女儿带来如此多的痛苦的“活着”的方式吧。于是我更为他感到痛心,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死啊。
佛祖释迦牟尼在看到了人的生老病死后,他就想到了要为人们解脱那些痛苦。事实上,潜心研究佛学的人,信佛教的人,他们的心里确是要坦荡和善良许多。平静地平淡地看待痛苦和死亡,是不是就是一种超脱呢?但遗憾的而是,我是做不到的。每一个我曾喜爱过尊敬过或爱过我的人在告别人世的时候,我都很心痛。但一方面我也会为他们庆幸:离开也好,可以少见一些苦难。甚至有时我会想:不如让我平静地先走吧,自然也可以少见一些苦难,少一些折磨。
谁都期盼着幸运,讨厌着不幸。不幸啊,你这么让人讨厌,你知道吗?孙老师,你遭遇的不幸是老天爷一个错误的选择。我相信以你良好的体质和善良的品性,你一定可以醒来,还可以恢复的。我坚信在你那里,那串不幸一定可以融化,在上面生长出奇迹。
-全文完-
▷ 进入琴啸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