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

师范读书的时候，同学们推荐流沙河的诗。他的《草木篇》中有一首诗叫《藤》。全诗只有45个字，内涵却十分丰富。诗曰：他纠缠着丁香，往上爬，爬，爬……终于把花挂树梢。丁香被缠死了，砍作柴烧了。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窥视着另一株树……

诗歌形象而生动地对某类人进行了唯妙唯俏的画像。当然，在自己的内心里对野藤也就没有了什么好感。因为它天生的个性就是寄生。它只知一味地“往上爬，爬，爬……”，为了达到向上爬的目的，不择任何手段，乃至不惜置他人于死地。

这些年来见过不少藤，比如火焰山的葡萄藤、香炉峰的铁丝藤、舜皇山里的千年古藤，生活中常见苦瓜藤、丝瓜藤、红薯藤、爬山虎等，我都觉得他们不是流沙河笔下的那种野藤。

现在，我每天经过陡岭山的三片藤蔓植物。它们总在眼前一晃一晃，绿得特别、绿得醉人。开始我也觉得它真的很像流沙河笔下的野藤。它的藤蔓长得特别显眼。从春夏到初冬，都长得蓬蓬勃勃、遮天蔽日。半边山坡全是藤的世界、藤的天下。中间没有一株挺拔的大树，周边长出来的河柳，被缠得变成了穿着蓑衣的渔民或者披肩执盾的将军。藤下阴暗潮湿、寸草不生，只有松鼠或小虫子在那里悠然自得地生活。只有到了冬天，经过严霜后，它们才枯萎着自己的容颜，露出老的黄色衰叶。

后来朋友告诉我说，那三片藤蔓植物全是猪婆藤。他说，这是猪特喜欢吃食的猪草。小时候打猪草经常瞄准它们采集。它们大都长在土质肥沃的地方，而且四处蔓生，一旦发现，将其捋来，可以盛满半个竹篮。

我回家打开电脑，百度一下，原来这猪婆藤，又叫母猪藤、红母猪藤、五爪龙、五叶藤、五龙草，味苦、酸、寒，具有解毒消肿，活血散瘀，利尿，止血功效，可以治疗咽喉肿痛、目翳，咯血，血尿、痢疾，痈肿、丹毒、腮腺炎、跌打损伤、毒蛇咬伤等。

看来自己这些年来过于偏执，对藤的认识只停留在一隅。只知道，藤只顾自己不择手段踩着别人身上爬，具有寄生功能。对于藤的其它特征和可怜之处，知之甚少。譬如爬山虎，它的韧性，它的毅力，它的不怕艰难险阻一个劲的往上爬的精神就值得人们学习和仿效；譬如铁丝藤，它远看柔若无骨，近扪比铁坚硬，这种柔中有刚，绵里藏针，可能是我辈很少见到的东西；譬如葡萄藤，它虽然缠缠绵绵，但它给人带来绿荫，带来累累硕果，让人大快朵颐；还有那猪婆藤，它不择贫瘠和肥沃，一个劲的长，不管是硬度极大的花岗石，还是高高在上的河柳，它都会让它们披上自己为其设计的绿装，当然它也难逃冬天的那一劫……

藤们拉拉扯扯，互相关联。它们除了保护自己、力争上游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团结起来、抵抗外侮。不管你赞美也好，不管你瞧不起它也好。它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人不可以貌取人，物不可以类定性。温柔中有坚硬，坚强中有柔弱。这就是我日日见过的、存于我心中的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