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国的一场冷风骤然袭来,把本已暖起来的天气一下子又拉回到了寒冬。窗内外景象一派冷清,一些没有早春的气息。
早纱在这个早晨也只能窝在狭小的值班室里,看着窗外冷风劲卷,颇为无聊地靠坐在背椅上,手里有意识无意识胡转动着圆珠笔。她略感困倦,但是依然得强撑精神,因为这里除了她就没有别人,应该是没有别的警员了。同事当然是有些回家过年,与亲人团聚,还没有那么早回来。早纱没有家,她没有这般人间温情的享受。于是,她从局里来到这里,这个偏僻的西江值班亭里,守卫这一方的百姓安全。
早纱把泡好的一杯热茶端起,放到嘴里轻轻一呷,而后深深吸一口气,拿起桌面上的警棍就带上门出去了。是的,她该去巡罗了,这是每天一大早必须要做的事情。
天气很冷,风吹有力,如刀一样在人的脸上刮过,狠狠生疼。街上自然没有几个行人,假期没有结束,往日拥集不堪的几个公交站也显得很有些门可罗雀。早纱悠然巡视在这几条街道上,向几个早起晨运的大爷点头问好。大爷们回礼,说道:“小纱,天气冷啊,这么早开始巡罗,要多穿些衣服,别冷着。”听的早纱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不一会儿,她就又巡回江边,在这里伫立许久,看那江水一起一落,江上风卷大浪,使她总有些感觉冷凋在心头泛起。“妈,爸,你们在天国还好吗?女儿想你们了。”早纱自言自语地说道,眼里有些湿湿的,看来是眼泪要渗出来,她连忙拭去,怕被别人看见。早纱一向坚强,不轻易掉泪,在警局里,她是有名的“铁娘子”,作风硬朗,头脑聪颖,总是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但是,待人待事十分真诚,性格也好,不爱生气,说话从来是细语软气的,又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同事很有些捉摸她不透。但是有一点公认的是,早纱这个人与谁都能处得来,有人说,她的心就像太平洋,给装下一切。对于,她的过去,却很少人能谈及,总是众说纷纭,只是晓得她去过很多地方的警局任职,也当过很多不同的职份,最近半年才调到s城这里的。
早纱拭去眼泪后,她便转过身来,准备往回走回值班室。只在此时,宁静的江边响起一声“站住,看我这次还抓你不到!”
喊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局里另一个值班警员张聪,早纱立即警惕起来,手紧警棍,眼睛像大猫一样锐利地瞪着前方。果不出其然,一个身影怆惶出现在早纱的视线里,他一边拼命跑,一边不停往后看,早纱一个箭步冲上去,横出右手,然后狠狠一撞,把那个身影挡倒在地,早纱迅速从身后取出一套手拷,动作十分利落把逃犯的双手反手扣在身后。逃犯还想站起来使力挣扎,但是早纱一只左手用力拿住他的脖子,把他使使摁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这时,张聪果然追赶上来,看见早纱把逃犯制服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深深舒了一口气。嘴里还在喘气着说:“看你遇上我们的‘铁娘子,’还能逃得掉吗?”。
“张聪,快别胡说了,人已经抓了,快带回去吧。”早纱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样子都让张聪感到着迷,傻傻地看着她笑。早纱把逃犯拎起,推到张聪面前。张聪才反应过来,说道:“局里人手不够,李局让我叫你回去帮忙,详细再给你说吧,先回去。”
早纱点点头,就这样,一次偶然的事件,早纱回到局里,西江值班室派另一个警员前往任职。在车上,张聪说出一个大案,就是刚才抓到的那个逃犯,是年前劫了xx银行的主犯之一,这一次他们又作案,也是选择xx银行,他们伏点许久,终于把一个姓胡的老板给抢了,一共二十万现金,刚出银行门口就被抢了,还把胡老板打伤。
“这帮混蛋,居然这么大胆,一个月内作了两摊,也不怕被抓的。”张聪一边开车一边恨恨地说道。
“那胡老板没事儿吧?”早纱坐在后座,她看了看身边的那个逃犯,摸样子就二十岁左右。但是染黄了头发,穿着居然挺上流的,西装革履。他此时也看早纱,只是与早纱的目光一遇便连忙弹开,早纱看出他的心虚。
“胡老板啊,”张聪继续开他的车,但是不忘答早纱的话,“应该挺严重,毕竟是被匕首给划伤了手臂,当时呀,血流如注,这些个混蛋,年纪轻轻,啥都敢干。”
“正因为是年纪轻轻,他们才敢这么干,小张,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早纱淡然回了这么一句,就一直看着旁边的逃犯。
张聪,二十三岁,刚从警校毕业就来到这里就职。一开始,他就和早纱一起执行任务,在他的眼里,早纱就是他的上司,不仅性格好,为人随和,而且功夫也一流,对他这样的新人更是关怀备至,所以,张聪总是亲切唤她作“小纱姐姐,”以表现尊敬。
二
几个警员手拿着备案,走进警局办公室,这里的气氛略显有些紧张,早纱和张聪是最后才进来的。
“哼,没办法那小子的牙根这么紧,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这让我怎么做笔录?”
张聪坐在自己的位子,把备案往桌上一扔,就埋怨起来。早纱走过去,拿起他的备案,就说:“小张,你先歇着,让我去吧。”说完就离开办公室。
审讯室被打开,一个瘦削的男孩被两个高大的警员带着走进来。男孩双手被手拷拷着,放在自己的腹前,头低下,不看前面。但是早纱知道这个男孩就是被她抓住的那一个。她暗示让两个警员出去,把门关上,然后请那个男孩坐下,男孩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完全不理会早纱的话。
早纱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走过去,男孩有反应了,只是在躲开早纱,企图不让她靠近自己。早纱停住脚步,笑了笑,说道,“我的名字叫早纱,林早纱,你呢,小伙子。”说完就一脸微笑看着男孩。
她的笑很平淡,但是有一种渗透人心的力量,特别是她那浅浅的梨涡,更使很多人着迷。男孩抬起头看了她一下,眼神有些迷茫,但是说不出任何话。
“前年,我在a城上班时,”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静静说道:“也曾抓过一个小伙子,当然和他一起的还有别人,也是抢了别人的钱,三万块,当时我审讯他们,有两个人很快就招了,但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那个小伙子身上,也就是说,那个小伙子就是主谋,他们两个人只是帮凶,不为什么,只是那个小伙子是个新手,他没干过,不懂这种规则。后来我知道,那个小伙子铤而走险,仅仅是为了拿到一笔钱,买个苹果。”
“他最后怎么样了?”男孩突然从沉默中崩出这么一句。
“嗯?”
“我的意思是,那个,他最后怎么样了。”男孩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声。
“已满18岁,当然是接受法律的处罚,但是回到社会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做过,你又不是他妈!”男孩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看了早纱一眼,又低下头去。
早纱浅浅一笑,手起桌上的手机,然后拨弄几下,走到男孩面前,把手机递到他眼前,说道:“这个就是他,现在他大学毕业,已经找到自己的工作,这是他过年时发过来的照片,还有祝福语。”
“小伙子,听姐姐一言,”早纱把手机放好,继续说道:“姐姐今年28岁,当了10年的警察,我没有见过真正罪大恶极的人,人性本善嘛!因为一个人从好变坏,是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以及很多的因素。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去杀人,抢劫的,姐姐是见多了,不过是受到社会上一些坏风气的引导,自己的立场不能坚定,才会行差踏错的。你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年轻的,我看你不过二十岁,听姐姐的话,别跟他们讲什么江湖义气,现在不是笑傲江湖那个年代,不会真有兄弟为你两肋插刀的,还是多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和爱你的朋友吧。”
早纱明显看见那个男孩双目有泪水,她就不再说什么,从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递到他面前,男孩双手接过纸巾。
三
带着张聪一起,早纱一大早就来到一所单独式的古旧房屋前。虽然是刚过新年不久,但是这里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简单到连春联都没有贴张,更别提其他的花红。
“这就是那个小子的家,怎么这么穷还想去干坏事。”张聪一张嘴就说道。
“或许正因如此,李桓才会去做坏事的。”早纱没有多说,就敲响那扇低矮的生了锈的铁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满脸苍桑的老汉,他的头发已然全白,眼眶深陷,肤色惨然,衣着朴旧,一看到早纱和张聪,就问:“你们是找我儿子的吗?他不在。”
早纱露出她惯有的笑容,摆摆手说:“不是的,老伯,小桓在我的店里打工,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回去,你看,这是我的店,小桓就在这里打工,老伯,你放心好了。”
老汉听着连连点头,然后请早纱和张聪进家门去坐,张聪有些不愿意去,但是看着早纱进去了,也只好跟着进去。
李桓家的院子很小,而且堆满各种废弃品,看起来更像一个收废站,一阵阵酸臭味迎面扑来。张聪有些受不了,用手捂住鼻子。
老汉嘴里不停地抱歉,还说道:“真是难为你们,还特地跑一趟,这里乱成一堆,很失礼。”
“不会的,有个空地儿就好,我是很随和的人。”早纱回应老汉的话。但是张聪就没那个随和性,一脸苦瓜相站在早纱的身边,希望能用早纱身上的香水味把迎面而来的臭味滤掉。
“我叫李忠,是桓儿的爷爷,桓儿的父母早死,一直跟在我和老伴身边,但是去年老伴逝世后,桓儿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常常不知去哪儿,如今只剩我一个人生活,什么都得靠自己,很是难过。”
一坐下,李忠就向早纱简单诉说。不过他很快就显露出喜悦的眼色,说道:“好呀,桓儿能有着落,我也就死的瞑目,可以去见他的爸和妈我的老伴了。”说完就痛哭起来。
早纱走过去,轻轻拍打李忠的背,安慰说道:“李老伯,你放心,桓儿会懂你的苦心的。”
离开李桓家时,早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蹲在路旁就痛哭起来,弄得张聪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没见过这样的早纱,都说早纱是“铁娘子”,居然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张聪是不会懂的,对于家境甚好的张聪来说,很多社会底层生活中的艰辛和困苦,像泰山一样扑面压来的压力,张聪是永远不会懂。但是早纱她知道,看到李忠时,她仿佛就看到他一走一步,然后背上是一大包各类瓶瓶罐罐的东西,把他那本来就弯曲的腰压得更曲。有时,底层生活上的迫压,让人很无奈,他们需要更多的是关怀和理解。
早纱不久就用尽自己的努力把李忠接到市里的老人福利院去,她想,在那里,李忠或许就不用这么辛苦,毕竟他都七十多岁。张聪对早纱的做法很是不理解,他认为,没必要帮人帮到这种程度,况且,就算你早纱帮了一个李忠,还有千万个李忠要这样的帮助,你早纱啥时候能帮得完,就算是比尔盖茨也帮不过来的。
张聪向早纱这样传述自己的想法时,早纱没有生气,只是平平静静对他说:“或许确如你所言,就算早纱帮了一个李忠,还有千万个李忠不能得到帮助。但是,小张,你要明白,我们的社会现在很冷漠,让人感觉不到温情。为何有李忠这样的人,为何有李桓这样的人,为何有人跌倒没有人敢扶,为何有人吃不饱,为何有人读不起书,为何有人住在危楼危房里不肯搬,为何有人冒大险去摆地摊,为何——很多为何,但是谁能解答,专家?他们只能吃饭,不能干实事。古语有话:莫要善小而不为。这样的话道理很浅显,但是做起来很难。现在社会不停在宣传正能量的传播,在早纱看来,只有用行动才能传播,而非天天嘴嚷嚷。小张,每个人都会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管你是圣人专家,还是乞丐地痞,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有时候只需你轻轻一抬手,别人就能过去了,可是很多人不为,为何,正如你说,帮助一个,还有千万个,何时是个了头。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们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是个团体,并非个人。冷漠和自私的人太多,对于一个社会也一个国家也好,都是为祸不浅的。”
听完早纱说完这段话,张聪不再说什么了。在李桓劳改的期间,早纱隔些时日就会去看望他,顺便跟他聊聊天。虽然两人的年纪有十年之隔,但是一向沉默寡言的李桓居然慢慢对早纱敞开自己的心扉。和他一起去抢银行的几个同伙对早纱也是没有任何抵触情绪,都很喜欢和早纱聊天,把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早纱。劳改所的同志戏称早纱为“南丁格尔”。
原来李桓的爸爸是赌鬼,在李恒还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欠别人赌债落逃,不知所踪,妈妈一看这情况,也不想活,自杀了。李桓从小就跟了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位老人对李桓很好,给他最大的关怀。但是随着年纪越大,李桓知道自己的身世,性格逐渐渐反叛起来,不仅不上学,还随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学抽烟,学赌博。最后为生活所迫,去抢,去偷。之前在a城的酒吧因为贩丸子被警察抓过一次,而那一次正是早纱领的队,所以看见早纱时,李桓心虚。
早纱告诉李桓和他的同伴,其实生活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绝望,想想别人,再想想自己,你会得到更多宽容。
李桓有一次问早纱:“早纱姐姐,为什么要去当警察,而且你为什么当得和别人与众不同。”
听到这话,早纱就笑了,还是她惯有的梨涡浅笑,“小桓呀,社会上有各行各业,大家都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为这个社会作贡献,姐姐我不过是其中一份子,谈不上与众不同的。”
“可是听说你升副局长了,居然还一点架子都不用,我平时看那些警察,屁大的官就把头仰得老高来走路哦。”别一个男孩就说道。
早纱依旧一脸笑容,回答说道:“那时因为,把仰着头走路,老累咯,姐姐还想轻松一些呢。”
“这里的很多警察都很佩服早纱姐姐,很喜欢早纱姐姐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不要说这里的警察,就连城里的百姓,对早纱姐姐,听说也是直竖大拇指的。”
“小伙子们,好啦,你们都快别胡说了,姐姐没你们说得那么神,姐姐呀,只是做一些自己尽的事情而已。”早纱被他们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腼然一笑。
早纱习惯这样的生活,除去警局的工作,她每周四去老人福利院,看望李忠,也看望其他孤寡老人;每周五就去劳改所,和李桓他们见面,与他们聊聊人生,谈谈哲学,告诉他们自己的店准备开张,只要他们一出来,如果想去她的店里帮忙的,她是随时欢迎的。
周而复始,每天都这样。
四
不久之后,早纱顺利升为西城分局副局长。这个对她来说,已不算什么重大喜讯,因为在早纱眼里,不管是一个普通的警员,还是高高的警干,都是得干一样的事情,那就是保护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安全,所以,当什么对她来说,已然无所谓。再说,早纱在先前都a城当过正局,只是因受人排挤,自请调任而已。
张聪为早纱感到欣喜,而他对早纱的爱慕之情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更直接。虽然张聪比早纱小五岁,但是他就是喜欢早纱这样的女人。可是当他在同事们的鼓舞下给早纱献上红花的时候,早纱莞然一笑,说道:“小张,我们是不可能的,这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你得想明白。”
张聪当然想不明白,他能想通的就是觉得早纱已经当上副局,或许觉得自己有些配她不起罢。
“小纱姐姐,当你的跟班那一刻,我对你的感情就不变一直到现在呀,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吗?是不是你现在——”后面的意思很明白,只是张聪很苦恼,却不想点破。
早纱听后,轻轻接过红花,然后放在桌的一旁,用勺子搅动眼前那杯鲜乳汁,空气飘散着奶香的味道。她看出张聪的眼神里充满期待,又有些焦虑,早纱依旧一脸的浅笑,她迟疑一会儿。
这时,张聪急着说道:“我不在乎年龄,也不在别人的说法,我只在乎你是怎么看我的,难道小纱姐姐当真认为我是小屁孩,配你不上吗?”
早纱还是没有作声,只是笑着摇摇头。
张聪接着说,语气更急切,“局里很多人都说,小纱姐姐是个完美女神,叫我不要在这上面浪费自己的时间,难道真是这样吗?可是小纱姐姐总是这么温柔可亲,这么讨人喜欢,就连李正局和张副局对你都是喜欢有加,我——”张聪说到这里,倒有些张口结舌的。
早纱终究出声了,她停下手中搅动勺子的动作,然后看着张聪,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小张,快别胡想。首先,早纱不是完美女神,早纱也有很多缺点的,其次,同事们喜欢早纱,那是早纱的造化,最后,早纱并非看不起小张,相反,早纱对小张的为人是很欣赏的。”
“可是——”张聪刚张嘴,早纱就伸出手,轻轻在他面前按一按,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
“很多人在揣测早纱的过去,早纱一直没怎么对你们谈,并非早纱是一个空白之人。只是把这个过去埋在心里罢,现在通过这个机会,早纱就对小张好好说说。我不想骗你,让你蒙受自欺的感觉。早纱,”早纱轻轻顿了一下,她目光直视张聪,收起她惯有的笑容,这样张聪也不得不跟着肃然起来,“早纱十岁那年,爸妈就都不在。他们都是警官,在一次追捕任务中,他们双双牺牲,虽然被政府追为烈士,但是早纱的爸爸妈妈真的永远离开早纱了,永远都不能见面。早纱明白,把悲伤深埋起来,有好心人给我送钱,供我读书,让我感到温暖。高中,早纱选择一条不同于其他学子的路去走,考入警校,发奋学习。毕业后,早纱那年才十八岁,再考入当地的警局,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员。一直到今天,有十年之久,每一天,早纱都叩心自问,是否当的合格,是否真正起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早纱一直就这样走过来。很多人问过早纱,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个行业,早纱说,或许只因爸爸妈妈都是警察吧,他们是为国家,为人民而死的,早纱希望也是这样,这样早纱的生命就无憾了。”
“小张,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能明白,但是你是一个很棒的青年,你应该有更多空间去为自己作选择,再者,你是富门之子,不当与我这样的女人交往,这是富门与寒门历来的死结,我们都不要去碰,小张,你明白我的话吗?早纱姐姐依然是你的早纱姐姐,不要灰心,打起精神来。”
说完这些话,早纱已然含着泪光,只是她此时却展出她那习以为常的微笑,在张聪看来,早纱更像一个天使。现在他终于明白早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这完全是她的人生经历所致的。张聪更加敬佩和喜爱早纱这样的姐姐,只是,他还是觉得可惜,自己虽然如早纱所言,是一个富门之子,但是性格木讷,围在身边的很多女孩,只是爱慕他的钱,像早纱这样的,一个都没有。
五
年渐渐过完,时近二月,警局里的工作也渐渐忙碌起来,很多是非和纠纷都要去处理。在早纱的领导下,各项工作有条不絮进行着。大家都很喜欢这位新领导,一班同仁一致认为,早纱温柔可人,对属下很少发火,总是带着一幅浅浅的微笑,大家工作起来更加卖力。张聪在之后,也渐渐明白,早纱是不可能与他在一起成为情侣的。在早纱的感染下,张聪也开始往福利院跑,更者劝说他的爸爸成立基金会,用以帮助困难之人。
三月初里的一天,天空还下着毛毛细雨,早纱领着张聪,还有一个警员林伟彬,一起在西城区的各路街道巡罗。百姓们都熟悉了这个总是亲自带队出巡的分局局长,所以一看到她,就报以微笑,早纱也回以微笑。
正在此时,有一个妇女慌不择路地跑到早纱面前,拉住早纱的双手就急喘说道:“警察同志,看见你太好了,有人抢钱,有人抢钱,快点去帮我,快点帮我,那可都是我的救命钱啊。”
早纱先稳住那个妇女的情绪,安慰她说道:“阿姨,先别着急,小偷从哪里跑了。”
于是,早纱就顺着妇女指的方向,命令张聪和林伟彬分头行动。早纱箭步如飞,很快就看到一个慌忙逃窜中的中年男人,早纱紧追而上,眼见就要追上那个中年男人,谁知他却拐入一条暗巷,然后跳上墙而走,早纱跟随其后,三下两下跳上墙头。中年男人知道再逃就很有困难,就立住,喝道:“你别过来。”说着从身后摸出一把小刀,往早纱那边用力一掷。
速度很快,也很准,早纱也暗吃一惊。但是她一个打转,避过了那把小刀。见小刀落空,中年男人更是惊慌,他冲过来,顺着早纱的腹部就是一下,早纱早就以手紧握住他的拳头。中年男人更以另一手打上早纱的头,早纱又以另一手架住。看来,那个中年男人是有几下子的,早纱这样想着,与中年男人僵持。
但是,早纱身经百战,她的一个膝踢,在中年男人的腹部重重就是一下,中年男人防不了早纱这一下,立即软下跪在墙头,早纱迅速从身后取出手拷,反手把中年男人的双手一拷,带着他跳下墙头。
但是钱不在他身上,早纱拎着中年男人,去寻见张聪和林伟彬。两人毫无所获,空手而回。早纱说没事,所有线索都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
回到局里,早纱亲自审讯这个中年男人。审讯还顺利,中年男人交待清楚,他本名叫杨皓,现年四十三岁,是一个盗窃团体的一员。他们的团体一共有七个人,从a城一直作案到这里,有很多宗,有些他都没有参与。在s城,他们的集中地在西城区郊外的小树林里一个大废棚中。
有了这些消息,早纱立即调动人马出发去抓人。她领着张聪、林伟彬、林汉哲、李谓、史军朋、张添辉各带警枪就出发前往那个地点。带枪是因为杨皓交待中,那个团体有自制和走私回来的枪支。
来到杨皓所说的那片树林,果真就看到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大铁棚。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先不要大动作,免得打草惊蛇。”早纱如此跟她的同伴们说。同伴们会意悄然靠近那个大棚。
大棚四周是空地,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很清楚可以听见棚里有细细碎语的声音,那就说明里面一定是有人的。早纱首先一脚就踹开大门,然后率先冲进去,里面的抢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早纱大喝一声,“都不要动,否则一个打一个准,要了你们的老命,老娘可是不客气的。”而后,连发三枪,直中那三个准备去拿枪的抢匪他们站的地方,吓得三个抢匪大气不敢出一声,没想到这婆娘的枪法这么准。
早纱下令给其他人,去拷人。可是当她去数这些人时,发现少了一个,担心要糟。正值此时,说时迟那时快,早纱大叫声,一个箭步,扑上去林伟彬身上。一个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从暗处冲出来,拨出长长的西瓜刀,往早纱背上就是狠狠一刀。其他迅速冲上去把中年男人制服拷住,但是早纱无力倒在地上,背处血流如注,染红了她的白色衬衣,她脸上不停在抽搐。“早纱姐姐,早纱姐姐——”听见同伴们的声音不停回荡在耳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感觉。依稀看到史军朋抱着自己,拼命往汽车那边跑。
其他的警察恨恨地拎起那些抢匪,怒骂道:“我们的早纱姐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是不干这个警察,我们也要废了你们。”一路骂骂咧咧跟在后面,抢匪们也被这些警察的神情吓坏,他们大概从来就没有看见这样的警察。史军朋抱着早纱用尽力气去跑,他的衣服也被染成红红的,血顺着他的双臂一直在流,一路流过去。
六
市中医院的病房里,早纱罩着吸氧罩,面如白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主治医生说:“早纱同志,她伤情很严重,伤到背脊骨,深至肺脏,流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恐怕还是回力无天啊。”
“可是,你可是市里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啊,你怎么能说不行呢,小纱不能死,她不能死的,她——”分局局长李枫用几乎哭祈的语气对医生说,“你要想想办法,救救小纱,她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好警察,好伙伴。”
其他人,像张聪、史军朋等局里的警员都在医院里苦苦哀求。特别是林伟彬,他心中充满巨大的愧疚,因为早纱就是为着救他才受这么严重的伤的,他不能原谅自己,在那里痛哭流涕。
医生都被他们弄得很不知所措,自己也想救回这位人人爱戴的好警察。他也早就听说过早纱的事迹,可是如今心是这般痛,恨自己的医术不纯熟,不能力挽狂澜,他也是痛心的。
三日后,早纱在安静中离开人间,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她的遗体尊她本人曾经的意愿,火化为灰烬后,散在西江上,与西江水融为一体。这样,她就可以在天之灵,永远守护着西江边上a与s这两座她曾经服务过的城市。
在葬礼上,西城分局整体员工,以及周边几个分局的警员,警干都来到现场,但是更多是s城的老百姓,那些亲身受过早纱帮助的人早早就来到现场。特别那位妇女,她扑到早纱的灵前,痛哭不已,嘴里不知所言。看到这种情形,张聪他们都泪流满面,无法抑制心中泪水的涌动。看着灵前那幅依旧展现着浅浅的微笑的那个早纱,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张聪的心头,突然大哭不已,史军朋和张伟彬在他身边安慰着他。他知道,张聪和早纱是局里合得最熟的,而且张聪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如今,物事人非,张聪心中怎能不痛苦万分。
葬礼开始,同仁们,百姓们,都心怀沉重的哀痛和深深敬爱之情,向早纱献上花,致上最后的思念。一鞠躬,两鞠躬,随着哀乐四起,场面十分悲切,哭声不止,此伏彼此中,张聪怀着沉痛的心情代表大家念悼念词:
早纱姐姐,你是我们心中的天使!
你的到来,给我们的心灵注入一道强力的生命,使我们懂得正义的能量和仁爱的精神,我们将会继续发扬你留下的这种精神。
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现在还是记得十分深刻,你说:你的爸妈是因公而逝,你如今也是这样,有时候,我真很替你不值,但是你说,你值了,这样就无憾了。当时,我有些不明白,现在,我懂得你的心,你的心非常宏大,能装下整个宇宙。
每一次出差抓犯人,你总是说,别害怕,万事有我呢。每次有危险,你总是冲在最前面,你总想到别人的安危,而弃自己于不顾。张伟彬为此很愧疚,可是我想如果早纱姐姐在的话,一定又会说,没事,伟彬没事就好。你总是这样温柔善良。
很多人说你的“铁娘子”,那是因为你的作风很强硬,让我们总感到你就是一位现代的“穆桂英”,你的武功,你的敏锐,你的思想,甚于超过很多男人。
又有很多人说你是“南丁格尔”,因为你总是抱有希望,对待任何一个犯人,你总是很有耐心去听讲,然后劝导。你把审讯化作一场心灵上的对话,很多被你找过聊天的犯人对你都是心服口服的,或者就是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他们吧,你强大的形象,让他们不得不屈服下来。
早纱姐姐,我们舍不得你的离开,李局和张副局他们今天都到场了,他们说,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伙伴,他们的情绪很失落,我们也是,整个警局的气氛都很低沉。早纱姐姐,我们对你的依依不舍和深深思念,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表达的。
张聪念完悼词后,全场人员都低下头去再度深深默哀。
七
秋风飒然,时值深秋,早纱已经走了半年多。
闹市中,新开张一家“早纱驿站”的店。李桓和伙伴们忙进忙出,加上张聪他们也来帮忙,这是早纱留下给他们最后的礼物。对于李桓他们来说,没有去参加早纱的葬礼,心很不甘,但是没有办法。如今出来后,他和小伙伴们就对着早纱的灵牌发誓,一定要重新好好做人,把“早纱驿站”做好。
“早纱驿站”是早纱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筹划的一家店,是经营各类明信片,以及供游人歇息喝茶吃东西的店。如今早纱不在,李桓说不能让早纱姐姐的遗愿流产,就和几个小伙伴商量着弄起来。再加上张聪他们的帮助,店很快就可以启业。
张聪呢,他爸爸也同意成立一个基金会,叫“早纱?天使”,让张聪打理,去帮助一些孤苦无依的人。
史军朋和张伟彬他们,继续留在警局里,为市里的百姓服务,像早纱一样,哪里有需要他们,就出现在哪里,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用有限的生命去做无限的奉献。
西江水依旧孱孱而流,涌着潮起潮落声,环抱着城市,在夜深人静时,呢喃细语,带随早纱对这片土地的思念和守护的意愿,深深埋入人们的脑海之中,永不忘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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