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天，八岁的我被父母从千里之外的陇东黄土高原（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时光，那里应该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故乡。）送到了这方土地（古桥应该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上开始和奶奶一起生活。当时奶奶独自一人（后来据村里上些年纪的人讲我才知道，文革时我家被划成了地主，所有财产全部被充了公。当时我那作为保长的爷爷外出不知所踪。后来年轻的父亲<父亲兄弟一人，有一个姐姐当时已经出嫁。>因生活所迫也撇下奶奶独自一人去西北讨了荒。）在村中居住在一间大约只有十平米的低矮草房之内，过着孤寂而贫困的日子。

记忆中，那时的村庄很土，很破落粗犷，也很简约豪放；很厚重古朴，也很清丽透明。那时的乡亲，刚刚从文革的噩梦中醒来，过着贫困淡然的日子。有能耐的精明人或小心谨慎的做点小买卖，或小心翼翼开始尝试着外出闯荡。而很多的人则是循规蹈矩地守着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用尽心思待弄着刚刚分到手的土地里的庄稼，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土地之上。

那时，奶奶的小茅屋西边紧贴着一道很宽的寨墙（过去为了防止土匪和蹚将<即响马>，这里的每个村子都会用土沿着村子打一圈儿高高的墙）。寨墙当时已经被岁月风雨地侵蚀和人为地损坏只剩下一人多高了，而且还多出了许多的缺口，远远望去就像一脉低矮起伏的丘岭逶迤静卧在沧桑岁月中。寨墙上长满了野生的枣树，榆树和构桃树，以及叫不上名字的荆棘与杂草。寨墙简直就像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将小村给围了起来。寨墙上的树丛里经常有虫叫、鸟鸣、兔奔。没事的时候，我就会一人悄悄爬上那寨墙，沿着它围村子转，一是为了玩耍，而是为了掏个鸟窝、逮个小兔什么，希望能获个意外收获。

寨墙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坑塘。坑塘四周长满了茁壮的柳树，里面的清水一年四季碧波荡漾。春天，坑塘四周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和煦的春风柔和地抚摸四周的柳树，柳树便吐出了一串串米粒似的新芽，舒展着青翠欲滴的枝条在风中尽情地摇曳；春风温柔地抚摸过四周的草地，小草便偷偷的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嫩嫩的，绿绿的；春风温存地抚摸过夹杂在小草之间无名的花朵，花朵便悄悄地绽放了笑靥，红的，黄的，白的......一簇簇一团团摇着纤纤的手臂，那潇洒优美的身姿，就像一群五彩缤纷的蝴蝶，在跳着轻盈的舞蹈；春风细腻地抚摸过坑塘里的碧水，碧水便清波荡漾，笑皱了一塘的面颊。几尾活泼可爱的小鱼，几只憨态可掬的白鹅，尽情的在水中游弋嬉戏。此时的坑塘，就是一幅恬静素雅而又别具一格，令人有些陶醉的美丽水彩画。当天气暖了，柳絮飞了，此时的坑塘又是另一番模样。那一团一团轻轻飘飘的柳絮，在空中飘荡着，飞舞着，柔柔软软蓬蓬松松，如雪花一样飞进了坑塘，也飞进了我家。大片大片的柳絮聚积漂浮在坑塘里的水面上，如一层白茫茫毛茸茸的雪遮盖住了碧水清波。有低飞的燕子从水面上倏然滑过，贴水的翅膀会将哪柳絮轻轻拨开，水面上便会泛起一圈小小涟漪。夏天，我会在坑塘洗澡，抓虾摸鱼。冬天，我会在坑塘里滑冰戏耍。

这寨墙和坑塘，为我年少的时光留下了多少欢乐和回味呀！

而今，村庄早已改变了旧时模样。那寨墙已经荡然无存了，坑塘也清波殆尽，只剩皲裂的污泥。“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村庄，这些看似细微的点点滴滴，恰似春风从坑塘里吹过，留下浅浅涟漪；阳光从云层中穿过，留下丝丝温暖；岁月从村庄里飘过，留下缕缕记忆；而我，也从这里走过，留下一个人一段不老的回忆。

古桥系列散文之三　2014-2-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