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的花,从枝梢掠到空中来,在秋家偌大的院子里,叠叠片片的坠落,秋家的一个丫头从院子里穿过,瞅着一株枝子,叫道:“二小姐,二小姐在那里吗?快出来,你爹来了。”那颗枝子树摇晃起来,走出来一个 约莫六岁光景的女娃,丫头走过去,捉住女娃,“梦心小姐,你总是让我好找。”“谁让你笨,明知道我总是躲在这里,故意不换,你都找不着我。”女娃跟着丫头朝西厢走去,瞅着门口喊声,“娘,娘--”
烟舞从门里走出来,抱起跑过来的女娃娃,“梦心,你在捉弄秋荷了。”梦心钻进烟舞的怀里,娇声地说,“梦心最乖了,不会的。”烟舞放下往怀里藏着脸的梦心,梦心抬起眼瞅瞅秋放,半天才喊了声,“爹。”秋放瞪着梦心,“别又让娘操心。”“我没有!”梦心直视秋放,“还顶嘴!”秋放声音不知中加重了,“好了,”烟舞走过来,“放哥,哧着孩子了。”秋放看着烟舞,“晚上,你们过来一起吃饭,秋荷总来说你不去,爹不开心的。”烟舞轻应,“好的。”秋放踱出房门,又回过身,语重心长的说,“烟舞,我是不是变了。”烟舞微笑简单的说,“不,放哥。”秋放走到门外,“晚上来吃饭。”他再叮嘱。
晚上,烟舞牵着梦心走进秋家正厅,竟觉得陌生,秋放看见烟舞,起身迎来,“来了。”烟舞点点头,跟着秋放坐到席间,慧莹起身让烟舞坐在秋放身边,对席里喊,“梦珊,梦吟,梦歌,来见过舞姨娘。”席间下来秋家的大小姐梦珊,三小姐梦吟,小少爷梦歌,站在烟舞眼前,齐声喊,“舞姨太。”烟舞亲切的笑道,“快回去吧,她回眸对慧莹笑笑,”她们真乖。“
“梦心给慧姨娘问安。”梦心悄声走到慧莹跟前,居然不卑不亢的说,烟舞惊喜的望着梦心,慧莹也笑道,“不及梦心呢。”慧莹拉过梦心,“心儿,吃饭!” 秋放替炎舞夹菜道,“这是你喜爱吃的。”烟舞飞快的看眼秋放,嗯了一声,埋头吃饭,慧莹夹起鸡腿,唤着梦心,“心儿,姨娘给你吃鸡腿。”秋放看了一眼慧莹,说,“你自己也吃吧。”慧莹笑着,“还是表哥倒要记得多吃。”秋放唔着,调眼看烟舞,烟舞正给梦心擦嘴角上溢出的油。
吃饱饭,秋放对慧莹说,“我送烟舞和心儿,你早些歇息,不要等我。”烟舞看秋放,“放哥,还是不用了,梦珊,梦吟,梦歌,怕慧莹照顾不来。”秋放盯着烟舞,“还有秋兰,秋雪,秋雨在帮忙。”烟舞低下头,不说话。
秋放拉过梦心,“心儿,走,爹背背。”秋放举起梦心,放在肩上,朝西院里走去。
雪白的月光洒了一地,从窗子里透过来,秋放瞧着烟舞怀里睡着的梦心,对秋荷喊道,“秋荷,抱二小姐睡去。”秋荷进来抱走梦心,烟舞叮嘱了声,“轻一点。”“你果然极爱小孩,”秋放有点怅然,“可是却只有梦心一个,”烟舞不语,秋放问,“这些年,你不怨我?”“不怨,”烟舞轻轻的回答。“慧莹是比我好些,做事周到,是个好妻子。”“烟舞!”秋放低喊,“我们都变了些许,”烟舞不说话,窗里透来几缕风,“风轻云舒,正黄昏,旧事无数,寂寞寒屋。”烟舞念道,秋放注视着烟舞,“你觉得寂寞?”烟舞笑笑,“你不觉得吗?”秋放一悚,想起几年里的零零碎碎,黯然下来,烟舞一阵心软,“烟舞,”秋放走到烟舞跟前,“是我不好,”烟舞扑进秋放的怀里,“不,我也是诸多不好,不是个好妻子,慧莹却很好,而且,”烟舞抬起头来,瞅着秋放,忽然不语。
早晨里,总是有鸟在林间窜出,低飞或起,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烟舞瞅着从叫声中醒来的秋放,“醒了?”烟舞盈笑着问,秋放笑开的点点头,听见门外一阵碎步声,烟舞叫,“是心儿。” 梦心拉着秋荷在门外叫,“娘,娘。”烟舞站在门里,抱起奔来的梦心,“娘,心儿想你,一整晚不见娘,心儿就睡不好。”梦心的话引来烟舞好大的感动,她搂紧梦心,秋放更衣出来,瞧着梦心说,”心儿,越来越粘着娘了。“梦心从烟舞怀里溜下来,盯着秋放,问道,“爹,你会画画么?教我画画。”“画画!”秋放问住了,“不会。”“那娘的像不是爹你画的么?”“娘的像?”秋放看向烟舞,烟舞低下头,“是那副画像?”秋放问,“是。”烟舞答道,秋放站在那儿,凝眉不语。
梦心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画画,而且竟画得常让烟舞吃惊,她愣愣的看着全神贯注有模有样的拿着炭笔画画的梦心,梦心回头一笑,“娘,我去外面画那些花。”梦心拿起笔和纸,烟舞唤来秋荷帮着梦心,瞅着梦心的身影,烟舞又坠入了沉思。
“你在做什么?”烟舞被窗外秋放传来的斥责声惊醒,她奔到院里,看见秋放扬起画纸,“梦心,又跑到院子里调皮,是不?你看,这些花,全被你踩坏弄伤了。”“不,不是我弄的。”梦心小声的说,“我只是来画它们,我没有弄坏。”“你这顶嘴的习惯还不改?”秋放生气的瞪着梦心,梦心瞅着秋放,不说话,秋放扬起手捞起地上的几张梦心的画几下撕碎,碎片从空中洒下来,烟舞一惊,飞快的跑向梦心,蹲下身,搂着梦心,她看着地上的碎片,抬头注视着秋放,改口叫道,“老爷,对不起,我回去教好梦心,不要怪她。”
秋放一愣,怔怔的瞅着烟舞,烟舞别过头,瞧见梦心低头拾地上的碎片,烟舞弯下身,和梦心一同捡起碎片,秋放心一紧,烟舞抱起梦心,进秋放客气的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我们先退下,”秋放一凉,站着动也不动。
秋放颓然的走回东院,慧莹瞧着秋放,“你又和她生气了?”秋放摆摆头,“不只是生气,我想,她恼死我了。”“怎么了?”慧莹问,秋放将刚才的事道了出来,说完,叹道,“我那么爱她,怎么总是伤她的心,我真的是想好好呵护她,疼她还有心儿。“慧莹心中一酸,轻念道,”表哥,我了解。“慧莹抬眼,”可是,表哥啊,你在逼她!“”逼她?“秋放怔怔道,”今晚去好好跟她说。‘秋放调头看向慧莹,“她总和我讲,你比她好。”慧莹愣道貌岸然,“她这么说我?不怪我,还说我好。”秋放点点头,慧莹婉约面笑,上前拉着秋放,“去,找她,把你的心事告诉她。”秋放打量着慧莹感激的说,“好,我会的。”
烟舞的琴声飘身窗外,秋放站在门外,几次举手却始终从半空中收回,他站着,听见烟舞念道,弦语愿相逢,知有相逢否?梦心问烟舞,“娘,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烟舞拔着琴弦,告诉梦心,“它是说,心里希望和愿意相逢的人相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相逢。”“哦,那能相逢吗?”“能,虽然,”烟舞停停,说,“虽然隔着,只要心还在梦里,就能再相逢。”秋放转过身,终是没进去。
梦心拉着烟舞,“娘,和我一起去祭画。”“祭画,”烟舞好笑的说,“祭什么画?”梦心低着头,“爹撕了些画后,我再也不画了,可是我舍不得扔,所以我把画好的和上次那些碎片一起埋在了院里,我每天都会去祭它们的,对它说好大堆话。”烟舞微笑,想到黛玉葬花,脑海又闪过在南京唱完的那曲戏的情景来,扬眉间,看见跺来的秋放。
秋放讷讷的说,“还生气么?”烟舞摇摇头,对梦心说,“快叫爹。”梦心怯怯的瞅了一眼秋放,唤道,“爹。”秋放舒颜道。“乖。”抬眼间和烟舞两目相视,“外头风凉,进屋说话吧。”秋放从烟舞怀中接过梦心说,烟舞应着和秋放进屋。
秋放让秋荷带梦心到外头,梦心叫道,“爹又要和娘说悄悄话了。”秋放笑了声,转眼看烟舞,“我真有悄悄话要说呢。”烟舞脸扉红,秋放愣愣的看着,柔情的喊,“你还是这样美,真叫人心动·”烟舞垂下首不语,秋放真诚的说,“烟舞,我是真想对你好的,可是总做不好,伤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做得好才是。”烟舞瞅着秋放,“放哥,我懂。”“你不全懂。”秋放喊,“以前,你心里只有一个我,为我你连‘滚滚红尘’都不怕,可如今,我常觉得你不是。”烟舞怔住,喃喃的说,“我也很苦。”说罢又垂首,“我不能想他,但也不能想你,我想一心一意的爱你,或者想他,可是都不能,我就是困在里面。”秋放心中一揪,“原来,我都在逼你,”秋放陡然道,“我本来想要你全心全意的爱着我一个人,为难你了。”烟舞抬起头,从眼角滑下的泪落在衣襟上。
风从窗外吹来,把窗前台的卷着的画翻动,秋放侧过眼,挪步走了去,展开那幅画,“红尘有你,无怨无悔。”秋放伸手从画里的字上滑下,他忽然提起画,“不要!”烟舞在背后叫,“放哥,不要。”秋放转过身,凄然的问,“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把它撕了。”烟舞喊,“请不要!”秋放大的受伤,“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在乎他。”秋放咳了一声,“烟舞,我怎么能撕它,它上面是你啊,烟舞!”秋放沉痛的说。“对不起。”烟舞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里,
“你不要说对不起。”秋放心里溢出一股燥急,手中的画在空中被风摇动,秋放瞅着画,瞅着画里带泪含语的眼,蓦地闭上眼,“哗”的一声,画成片成片的从烟舞眼前飘坠了下来。
烟舞觉得心像撕成了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向外飞,胸中一股热乎涌上来,窜到咽喉里,烟舞剧烈的咳了起来,秋放大惊,冲过去,揽住烟舞,看见烟舞的脸乍然苍白,秋放焦急的问,“怎么?怎么?”烟舞抬起眼,望着秋放,说不出话来,“对不起,对不起!”秋放痛苦的喊,搂住烟舞,“烟舞,原谅我,原谅我,烟舞,烟舞,烟舞!”
烟舞病倒了,躺在被里,秋放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烟舞悠悠醒转,睁开眼看见秋放,细细轻轻的说,“我觉得好像上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的一样。”是真想对你好的,可是总做不好,伤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做得好才是。”烟舞瞅着秋放,“放哥,我懂。”“你不全懂。”秋放喊,“以前,你心里只有一个我,为我你连‘滚滚红尘’都不怕,可如今,我常觉得你不是。”烟舞怔住,喃喃的说,“我也很苦。”说罢又垂首,“我不能想他,但也不能想你,我想一心一意的爱你,或者想他,可是都不能,我就是困在里面。”秋放心中一揪,“原来,我都在逼你,”秋放陡然道,“我本来想要你全心全意的爱着我一个人,为难你了。”烟舞抬起头,从眼角滑下的泪落在衣襟上。
风从窗外吹来,把窗前台的卷着的画翻动,秋放侧过眼,挪步走了去,展开那幅画,“红尘有你,无怨无悔。”秋放伸手从画里的字上滑下,他忽然提起画,“不要!”烟舞在背后叫,“放哥,不要。”秋放转过身,凄然的问,“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把它撕了。”烟舞喊,“请不要!”秋放大的受伤,“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在乎他。”秋放咳了一声,“烟舞,我怎么能撕它,它上面是你啊,烟舞!”秋放沉痛的说。“对不起。”烟舞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里,
“你不要说对不起。”秋放心里溢出一股燥急,手中的画在空中被风摇动,秋放瞅着画,瞅着画里带泪含语的眼,蓦地闭上眼,“哗”的一声,画成片成片的从烟舞眼前飘坠了下来。
烟舞觉得心像撕成了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向外飞,胸中一股热乎涌上来,窜到咽喉里,烟舞剧烈的咳了起来,秋放大惊,冲过去,揽住烟舞,看见烟舞的脸乍然苍白,秋放焦急的问,“怎么?怎么?”烟舞抬起眼,望着秋放,说不出话来,“对不起,对不起!”秋放痛苦的喊,搂住烟舞,“烟舞,原谅我,原谅我,烟舞,烟舞,烟舞!”
烟舞病倒了,躺在被里,秋放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烟舞悠悠醒转,睁开眼看见秋放,细细轻轻的说,“我觉得好像上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的一样。”秋放抓起烟舞的手,放在唇边,“我也是睡了好久好久。”烟舞蠕动的秋放唇边的手,“我梦见了他,梦见了阿秋,还有蝶舞园,还有你,那时候,你每天都来听我唱戏,从来不缺席,阿秋说你是半成了书呆子,戏傻子,”烟舞嘴边泛起微笑,眼底深远而幽黑,烟舞的手背一阵凉,秋放落着泪,说,“后来,叶老板让园子里的几个小生哧唬我……”
“起飞就替我画像,画好了像,我就和吴参军去了,……”
“等你和起飞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又见着你……”
“你那么坚定的要娶我,告诉爹,有我才有你,爹才让你娶了我,我就这样成了你的妾,可,后来,你……”
“那是因为我在气自己。”秋放喊着,“烟舞,不要离开我。”烟舞不语,盯着秋放,静静的,手无力的滑落。
许久许久,她沉沉的瞌上眼。
未完待人间之《春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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