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爷在姥姥坟前

跟父亲干仗

为一棵从棺材板缝里

长高的柳树

我知道是父亲错了

因为柳树已经做成了东屋里的床

床上的母亲抱着弟弟

奶奶在屋里忙活

二爷在坟前哭了好久

倔强的父亲一声不吭

我看到一朵野地里的小红花

正开在父亲的手背上

流着眼泪

2

二爷问四叔

谁把我的门弄坏了

当着很多乡亲们的面

四叔说　猪拱的

我气急败坏地坐在小板凳上

质问四叔

这是不是你导演好的

一场阴谋

包括二爷墙角蜘蛛网里

兜着的二百块钱

挨千刀的公猪在院子里叫唤

等来客

一次一块钱

3

二爷最终

还是跟了四叔

要不是后来的一场病

就没啥好说的了

出了院的二爷

落下结巴　神神叨叨的

他开始回想

嫁入家门的母亲

母亲用摄子小心地取出

扎入姥姥眼中的睫毛

在越来越紧的秋风中

摇晃一枚结满白云的棉桃

姥姥一套上蓝袄

就说了句

这是新棉做的

4

二爷怀揣着一张协议

开始寻找父亲

找村里的支书

找年事已高的张四爷

二爷把那张皱巴巴的协议

当着四叔面撕了

然后骑着自行车

从村东的地里驮回玉米

从村北的地里

驮回过冬的白菜

二爷立在街里　

用手臂向房顶上抛玉米

一个又一个

5

姥姥去世的那年

我十岁

白雪地里

我看到黑色的冻土

一点点掩埋住棺木

我突然想起她的脚丫很大

她坐过的最后几天

怀念村里老张头的烧饼铺子

她说芝麻很香甜

花椒茴香的夹心很柔软

她扬鞭赶马车

用槐花做的糍粑哄睡孩子

只一个盹　

就把我掉下

这样真不好

-全文完-